老 家/吳萍英

吳萍英

我的老家並不大,僅住著20幾戶人家,200多口人,是坐落在水庫邊上的一個自然村落,依山傍水,景色宜人。

老家有一棵酸棗樹,是村子裏最明顯的標誌,在我家附近。沒有人知道它生長了多少年,很大,樹圍要兩三個大人才能抱得過來。樹上掛滿了彎彎曲曲的枯藤,仿佛寫滿滄桑故事的老婦人。很高,像一棵碩大蘑菇聳入雲霄。每年八九月間,這棵酸棗樹就會掛滿酸棗,遇上狂風暴雨,熟了的酸棗,會劈劈啪啪往下掉。每逢這種時候,村子裏的人會爭先去撿酸棗,製成酸甜可口的酸棗皮。

老家有一座中型水庫,一條小河,還有數不清的池塘。生長在這樣環境裏的孩子,不識水性,好像是件可怕的事情。聽說有一次,我的姐姐和幾個同伴相約坐船去水庫裏頭摘楊梅,誰知剛坐上去,船突然翻了個頭,姐姐們不會游泳,在水裏拼命掙扎著,眼見就要葬身庫底了。好在村子裏的幾個後生路過,才倖免於難。之後,村子裏的大人們似乎點醒了一般,再也不阻止女孩子學游泳了。剛學游泳的時候,只能選擇到河裏的小水潭去學,我們學游泳主要是練就生存本領,動作並不規範,都是狗刨式,等到游泳技術嫺熟,膽子大了的時候,便開始在水庫裏暢遊。水庫很深,深不見底;很長,長得望不到邊。站在岸邊,俯瞰水庫,那風景、那心境,一個字——“美”。蒼翠的山巒倒影在清淩淩的庫水裏,像是一塊藍色的寶石,透著陽光,晶瑩閃亮,讓人禁不住想撫摸它。眺望遠方,層巒疊嶂、天水一色,一幅天然渾成的水墨畫映入眼前,無不叫人心曠神怡。當然,我更享受的是在水庫裏游泳的感覺,快樂、自由、過癮。

橫跨在小河上的石板橋,是村裏人通向河對面種菜、耕田的唯一路徑。橋上沒有欄杆、扶手,只有斑斑駁駁的石板和石墩,以及攀爬在石橋背面的苔蘚,像是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村子裏的池塘,是水庫用來培育魚苗的場所,岸上栽了一排排的柳樹,微風一吹,萬條柳枝像一群群婀娜少女翩翩起舞。岸邊長有綠油油的青草,夏日時分,蟬聲、蛙聲不絕於耳,像是奏響了田園交響曲。雷雨天氣,池塘邊的青蛙會鬧得更歡、叫得更響,等到傍晚,孩子們便會帶上小電筒,用瓜花作引,出門釣青蛙。運氣好的時候,一次能夠釣上一兩斤胖乎乎的青蛙,以此作為家裏改善伙食的美味佳餚。

老家有兩個名人。一個算是我的父親,父親經歷過遼沈戰役、平津戰役和朝鮮戰場,後任大隊書記、水庫書記,見識廣,閱歷多。晚上的時候,村子裏的大人小孩總喜歡圍坐在我的家裏 ,喝著白開水,拍著蒲扇,聽父親講那烽火連天的戰鬥故事,有的故事不知講過多少遍,大家都聽不厭。父親在部隊能吃苦、善動腦,多次立功受獎,家中那一枚枚閃閃發亮的勳章,是父親一生值得的驕傲的資本。講完故事,父親還不忘教導大家,要聽毛主席的話、聽黨的話,永遠跟黨走。因此,在所有人的眼中,父親是個受人尊敬的大英雄、大領導,他就像一面旗幟,指引著大家前進、前進、再前進。另一個名人要數巢成爺爺了。巢成爺爺約莫七十來歲,鬍子長長的,花白頭髮上常常戴著一頂瓜皮帽,炯炯有神的眼睛裏透著神秘的色彩。村子裏的人都說他肚子裏“墨水”多,看過不少書,還能講故事。別看他年過古稀,說話卻鏗鏘有力。他喜歡一手拿著茶壺,一手托著鬍鬚,聲情並茂地講述《西遊記》、《水滸傳》、《紅樓夢》、《三國演義》等古典名著中的一個個動人的故事,讓我們聽得津津有味。從他講述的故事中,我早早地感知了人性的善與惡,美與醜,漸漸明白了人世間的是非曲直,愛恨情仇。

村子裏的人們淳樸、善良,鄰里間互相幫襯是常有的事,我考上師範那會,老家人送錢送物前來祝賀;我們舉家遷往縣城的那天,老家人一路鞭炮一路相送,一個個依依不捨,淚水項鏈,當時,我就在想,老家人真好。

一晃離開老家三十多年了,雖然沒有常回去,但老家好像一直未和我分離。它似乎有一根長長的絲線拽著我,讓我讓我不管走多遠、走多久,始終都會掛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