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棒悲傷傳奇】巨投伊良部秀輝:永遠的異鄉人和他缺席的父親(下)

伊良部秀輝想要尋找生父,想在紐約尋求更大的自由,擺脫他在日本職棒和日本社會裡的拘束。但事後來看,在美國的發展依舊讓他感覺格格不入,始終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歸屬感。

在球場上,伊良部秀輝在洋基隊的蜜月期非常短暫。

當他以救世主姿態,以四年1280萬美元加盟洋基隊時,紐約市長朱利安尼特地在伊良部初登板前一天,在市政府外舉行歡迎儀式,滿臉笑容送給他一個蒂芬妮的水晶蘋果

不過,伊良部表現好的時候威風八面,但三不五時「爆棚」的演出,讓人質疑用天價簽下他是否合理。連帶的,他在投手丘以外的表現也開始被人一一檢視。媒體報導說他每次先發時,上下半局空檔都要跑去抽菸,場外則經常酗酒。

他和記者的惡劣關係讓情況雪上加霜。他曾要求日本TBS的記者交出「不供公開」(off-the-record)的錄影帶並當場把它踩爛,也曾經形容跟在他屁股後面,長長一串的日本記者是「金魚糞」。

最後,洋基大老闆史坦布瑞納(George Steinbrenner)送給他的不雅外號,似乎決定了人們對他球場上的一部分評價。那是1999年春訓時,史坦布瑞納痛罵小腹微凸、忘了到一壘補位的伊良部是「胖蟾蜍」(Fat Pus-sy Toad)。

伊良部最後也是以不甚光彩的方式離開洋基。

在1999年美聯冠軍賽對紅襪隊的第三戰。先發投手克萊門斯早早被打了退場,總教練在投手換無可換的情況下,把伊良部推上去收拾殘局。到六局結束之後,分數差距已經惡化到九比零,回到休息室的伊良部怒不可抑在裡頭摔釘鞋、砸腰帶。

突然間,衣裝不整的伊良部想起了一件事。

「喬治,」他問他的隨隊翻譯:「教練把我換下來了嗎?」

伊良部穿好褲子,第七局繼續上場。這一局他又丟了四分。總計他投了4又2/3局掉了8分,被打了13支安打。這也是他的名字最後一次出現在洋基隊的攻守名單上。

公允地說,伊良部的表現絕對不是「騙薪水的小偷」,他在洋基兩年多,曾兩度當選美聯單月最佳投手,342局投球,防禦率4.44。在當年大聯盟充斥可怕打擊者的「類固醇時代」(steroid era),他其實是優於大聯盟平均表現的先發投手。

但是,史坦布瑞納付他1200萬,朱利安尼送他水晶蘋果,滿場洋基球迷到球場看他,絕不是為了他優於平均的表現。他們要的是王牌投手的表現。

洋基沒有迎來救世主,伊良部也沒有在美國找到他的歸屬感。他的尋父之旅,最終還是不順利。「他在日本感覺不自在,他在美國感覺不自在,對他而言,沒有所謂的家。感覺好像他永遠是待在客隊的球場。」他的經紀人野村如此形容。

伊良部雖然易怒傲慢,不過他經常把父親形象投射在朋友身上。他用日語「前輩」稱呼他的翻譯羅斯,得知他還在付商學院學費貸款時,立刻拿了五萬美元給他。他和經紀人野村(Don Nomura)經常有激烈的爭吵,但是他們一起用餐時,據說伊良部會只點水和沙拉,以免自己驚人的食量讓野村感覺冒犯。至於送給他不雅外號的史坦布瑞納,他則在他1999年生日那天,送了一隻大型的機器蟾蜍當生日禮物,只要一按鈕就會發出蟈蟈的叫聲。這似乎代表了伊良部原諒了這位父輩對他的侮辱。這隻蟾蜍,據說一直放在史坦布瑞納的辦公室裡。

他曾經回到日本,在阪神隊演出短暫但動人的「復活」劇碼,也不斷在獨立聯盟尋求機會,據說在四十歲時還曾回復150公里的時速。但他始終躁動、易怒,沈淪於酒精。在大阪酒館裡因打人被捕,在加州酒駕被警方開罰。妻子帶著女兒離他而去。當他在加州自宅中死亡時,警方在他寓所發現了半瓶的抗憂鬱藥Paroxetine,以及兩瓶抗焦慮的Lorazepam,他血液裡的酒精濃度0.23%,是加州駕車規定允許值的三倍。

而伊良部死後,他的父親似乎也變了。變得更消沈,更安靜。2012年史提夫湯普森被診斷出肺癌,在2016年過世,享壽81歲。他的妻子仍保留了他十八年前的相簿。裡面都是他幫兒子拍的,打棒球的照片。

參考資料:

The Complicated Life and Death of Hideki Irabu(Sports Illustra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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