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 ‧ 鄧雨賢】系列報導1/ 樂壇崛起 「四月望雨」經典傳世

週末假日午後，台北萬華的剝皮寮歷史街區，傳出陣陣的音樂聲，一首「姑娘18一朵花」，讓現場不論男女老少都跟著唱和起來，氣氛熱鬧滾滾。而除了「姑娘18一朵花」，抒情的台語經典歌謠「月夜愁」，也同樣讓在場的一對父女走入時光隧道，回憶起往日生活。

現場觀眾許小姐說：『(原音)這些歌就是小時候會聽爸爸唱、會聽爸爸哼這樣子，然後聽到就是，喔，台灣小時候的歌這樣子，就是你聽到這首歌，你就會知道這是爸爸他們那個年代的歌，然後會知道是台灣代表的歌曲這樣子。』

現場觀眾許先生說：『(原音)因為像這種的話，都是隨著樂拍、音樂的旋律，你就會想起小時候，很自然就會唱出來，像我們這個年代就會，感覺就會比較深啦。』

無論是國語版的「姑娘18一朵花」，或者是台語經典歌謠「四季紅」、「雨夜花」，都串起現場聽眾的共同記憶。而這些經典歌曲的作曲者，正是台語歌謠的創作先驅鄧雨賢先生，而他的故事，得先從1930年代的台灣流行歌，開始說起。

台灣最早的流行歌：烏貓行進曲

1931年3月發表的「烏貓行進曲」，是目前資料當中，台灣最早可以見到「流行歌」一詞的唱片，描述打扮時髦、思想前衛的新女性，勇於打破傳統禁忌。不過，這首歌雖然名為「流行歌」，但是歌謠收藏家徐登芳說，在當時並沒有引起外界多大的迴響。

歌謠收藏家徐登芳：『(原音)第一首流行歌曲不流行是必然的，因為第一個，那時候大家都還沒有接受流行歌，不知道什麼叫台語流行歌，第二市場沒有，社會大眾接受流行歌的觀念還沒有改變，因為突然有一個新的東西來，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

1930年代初期，台灣普羅大眾的娛樂，大多還是來自南北管與歌仔戲等傳統戲曲，讓這首「烏貓行進曲」在市場上並不賣座，不過，當時台灣歌謠受到西風東漸的影響，卻也開始漸漸萌芽。直到1932年，一首「桃花泣血記」發表之後，才匯集創作風氣，正式帶動台語流行歌的蓬勃發展。

桃花泣血記帶動台語流行歌發展

文史工作者莊永明說：『(原音)那個是上海來的一個電影，因為當年電影是所謂的默片，黑白又無聲的，所以當初電影的宣傳詞，就覺得把它寫一首宣傳歌，可以帶動這樣的一個賣座嘛，結果當年由那個詹天馬填詞、王雲峰譜曲的「桃花泣血記」，就風靡一時。』#「桃花泣血記」照片#

黑白無聲電影「桃花泣血記」片段。（翻攝自Youtube）

當時台語歌曲的創作，主要是以「中國影戲、台灣曲盤」八個字為發展脈絡。文史工作者莊永明說，也就是中國來的電影，由台灣人譜寫宣傳歌，帶動台語流行歌的創作風潮，包括「人道」以及「一個紅蛋」等歌曲，都是因為電影而誕生。

文史工作者莊永明說：『(原音)當年一個電影能夠帶動一個流行歌風潮，當然是那時候台灣人的經濟能力可能也比好了，尤其是它發生的地點就在大稻埕嘛，那大稻埕那時候的茶香歲月正在興起，那茶香歲月的年代，給大稻埕人賺了很多錢，那有了錢，就要追逐新的娛樂嘛。』

台人首家唱片公司：陳英芳商行

歌謠收藏家徐登芳說：『(原音)它是個大搖籃，很多台製的唱片公司都設在大稻埕，像「博友樂唱片公司」在太平通，像第一個台灣人建立的唱片公司「陳英芳商行」，也是在大稻埕的太平通，大稻埕是孕育台灣音樂文化，或其他的藝術文化的中心。」

自此，台語流行歌以「大稻埕」為出發點，聲光娛樂的變化開始逐步蔓延全台，而這時包括李臨秋、周添旺、王雲峰、姚讚福、蘇桐等詞曲創作者，也逐漸嶄露頭角。其中作曲家鄧雨賢，則是以客家人背景創作台語流行歌，身分尤為特殊。#鄧雨賢照片#

鄧雨賢獨照（約攝於1933年）。（鄧泰超提供）

文史工作者莊永明說：『(原音)因為鄧雨賢他是師範學校畢業嘛，那是師範學校，因為它是全職教育的培養，所以他又有音樂教育，所以他對音樂的涵養是相當有的，那其他這幾位都是歌仔戲班的樂手出身的啦。』

鄧雨賢出生於1906年，祖父輩曾出三名秀才，由於父親鄧旭東在他三歲時，應聘為台灣總督府國語學校的漢文老師，也因此跟隨父親遷居台北，就讀艋舺第一公學校，讓他開始從小接觸閩南語以及地方傳統戲曲，潛移默化中培養出對音樂的喜好。

從小接觸傳統戲曲展現音樂天賦

鄧雨賢嫡孫鄧泰超說：『(原音)應該是說在社會環境底下，常常會接觸到這些地方戲曲，比方說客家歌曲，或者說歌仔戲等等這些地方戲曲，所以他耳濡目染，那當然就會直接間接，就常常接觸。』

1920年、15歲的鄧雨賢，考進台灣總督府台北師範學校一般科就讀，當時學校以培育「全能教師」為宗旨，培訓師資非常嚴格，尤其極為重視音樂教育，而在這時鄧雨賢的成績單上，也慢慢看得出他的音樂天分。

鄧雨賢嫡孫鄧泰超說：『(原音)我手上有鄧雨賢、鄧雨賢老師，他在台北師範的成績單，那成績單上面你知道怎樣，所有的科目可能都是比方說七級、八級，獨獨音樂在十級滿級，那體育甚至是五級，所以他是在這樣的一個學習環境底下，培養出他濃烈的那種音樂這個區塊的一個特質』#鄧雨賢台北師範成績單照片P.17#

鄧雨賢就讀台北師範的各科成績紀錄表與學籍紀錄表。（鄧泰超提供）

而台北師範的音樂老師「一條慎三郎」，也對鄧雨賢有著相當程度的影響，讓他在懂得欣賞傳統戲曲之外，更接受專業的東西方樂理訓練，也為鄧雨賢日後的音樂創作之路，奠定下深厚的基礎。

鄧雨賢嫡孫鄧泰超說：『(原音)他的筆名叫「一條真一郎」，東、西方都有，所以鄧雨賢在那個時代學習的時候，他是東西方音樂都學習，他會曼陀鈴、會小提琴、鋼琴等等，甚至用吉他來創作，所以他那時候所接觸音樂的樂器，是非常多種。」#練小提琴的鄧雨賢 (數位典藏館)#

鄧雨賢（後排右一）受恩師一條真一郎（原名一條慎三郎；前排中間）的影響至深。（鄧泰超提供）

1925年、時年20歲的鄧雨賢，從台北師範畢業後，隨即被分派到台北大稻埕「日新公學校」擔任教職，並且經媒妁之言跟妻子鍾有妹結婚。在當時的社會氛圍，「教師」與「醫師」是人人極為敬重的行業，鄧雨賢有漢學世家背景、又從事教育工作，可以說是人人羨慕的青年才俊，但在這時，卻壓抑不住他對音樂創作的嚮往。#鄧雨賢台北師範畢業照片 P.17#

鄧雨賢嫡孫鄧泰超說：『(原音)他雖然是在學校教書，但是事實上，他的心裡面還是有非常濃烈對音樂的喜好，所以他最後為什麼就說教了大概四年書左右，毅然決然辭掉教職，然後就往日本，去做一些作曲方面專業知識的一個進修。』

辭去教職隻身前往日本進修作曲

1929年，鄧雨賢辭去教職，隻身前往日本進修作曲課程，並在一年多後學成返國，原本以為就此能夠順利在樂壇發展，卻無奈正巧遇上全球經濟大衰退，整體音樂環境不利於發展，這時的鄧雨賢，反倒先進入了台中地方法院擔任通譯工作。

鄧雨賢嫡孫鄧泰超說：『(原音)因為那時候台灣人真的對日文很流利、很流暢的不多嘛，所以他那時候是被朋友推薦，去台中地方法院先當通譯。』

擔任法院通譯的沉潛期間，鄧雨賢始終不忘音樂、依舊持續創作，還曾經透過當時的「文聲唱片」，陸續發表過多首作品，無奈在市場上並沒有引起多大迴響。

歌謠收藏家徐登芳說：『(原音)這首「秋夜懷人」、「農家」，曾經在台北放送局廣播節目播放過，剛剛是(曲盤)編號1005，1006就是剛才講的「夜裡思情郎」，1008就是「汝不識我、我不識汝」，那之後他還是有創作，不過都是比較沒有名氣的。』

但在這時，鄧雨賢的音樂伯樂也終於到來。

鄧雨賢嫡孫鄧泰超說：『(原音)那隔了大概一年、一年半左右，那就是景氣比較復甦，大概已經到1932年，他就有機會創作了一首叫做「大稻埕行進曲」，那因為創作這一首作品的時候，被當時古侖美亞唱片公司的文藝部長叫「陳君玉」發現，就把他禮聘到古侖美亞當專職作曲。』

 大稻埕行進曲 

^{來源/鄧泰超提供}

歌謠收藏家徐登芳說：『(原音)它是日語唱的，那它主要是描寫大稻埕的人文風情，像大稻埕裡面最著名的江山樓啊，還有當時最流行的爵士樂，都拿來入歌，所以會引起到陳君玉注意到他的作曲技術。』

以日本人資本為主的「古侖美亞」，是台灣日治時期最大的唱片公司，主要業務製造發行只能收錄兩首歌的蟲膠唱片。而這時，鄧雨賢加入古侖美亞唱片公司，他的創作才華也開始綻放光彩。

鄧雨賢（前排右二）與古倫美亞唱片公司同事合照。（鄧泰超提供）

鄧雨賢嫡孫鄧泰超說：『(原音)因為那時候唱片公司，你要聘請一個專職作曲，其實風險是很大，他的作品能不能持續被看好，那是一個很大的一個風險，但是，他到古侖美亞之後，也沒有讓聘他過去的這個陳君玉、這個文藝部長覺得遺憾。』

《跳舞時代》《紅鶯之鳴》大受好評

1933年底，鄧雨賢在古侖美亞唱片公司，發行第一張蟲膠唱片「跳舞時代」，這一首由陳君玉填詞、純純演唱的作品，描繪文明新時代女性參與社交、自由戀愛等等思想，在當時蔚為風潮，而唱片另一面的歌曲「紅鶯之鳴」，同樣也廣受市場歡迎。

 跳舞時代 

^{來源/鄧泰超提供}

歌謠收藏家徐登芳說：『(原音)其實「跳舞時代」本名叫做「文明女」，就是女性她可以隨著自己的自主，可以自己做決定、可以公開的自由社交、可以跟大家一起社交，跟大家跳社交舞、公開交友、自由戀愛，傳達女性新的思想，「跳舞時代」是比較快樂的歌，可是「紅鶯之鳴」是比較悲慘的歌。因為它是鄧雨賢的作品，才有暢銷流行，目前看到的資料，是因為「紅鶯之鳴」熱賣才造成「跳舞時代」這唱片熱賣，那事實上是不是因為「跳舞時代」熱賣，這我不敢確定，至少知道這張唱片至少是熱賣的。』

鄧雨賢譜曲的「跳舞時代」在市場上熱賣，而在這時，傳唱至今的「四月望雨」等台語經典歌曲，也隨後在古侖美亞唱片公司推出。其中意境優美的「望春風」一曲，更是讓鄧雨賢成了台灣家喻戶曉的作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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