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台灣】「教會白話字初學議論會」問、答（6）

前言：台灣的「無音漢字」

我從未想到，歐美人會那麼看重韓國諺文（又稱韓文、朝鮮文）。有一篇英文文章，把韓語的特殊拼音系統，寫得像鼓勵旅行遊客必定要就地參觀的景點。

這篇文章標題是 《A Quick Guide to Hangul, the Korean Alphabet – Pronunciation and Rules》即《朝鮮語 Hangul 字母的發音規則快速指南》 開門見山這麼說：

A popular Korean saying about Hangul and its characters says: ‘a wise man can acquaint himself with the characters before the morning is over; a stupid man can learn them in the space of ten days.

譯文：關於韓文及其文字，有一句頗負盛名的話，用朝鮮漢語文言文寫說：「智者不終朝而會，愚者可浹旬而學。」（「浹旬」出自《訓民正音》，謂10天，意思是，聰明的人早晨結束前可以學會韓文，愚蠢的人10天內也能學會。）

This suggests that the Korean alphabet is actually easier than you’d think. Although the Korean language is one of the hardest languages to learn for English speakers, its alphabet has been praised by linguists for its featural* design and described as ”brilliant“ and “[as] a perfect phonetic system devised to withstand the tests of time and use.（*a featural writing system is one in which the shapes of the characters mimic their articulator’s shape and phonetic features when pronouncing them.

譯文：這表明這組韓語字母，實際上比你想像的還要容易學習。儘管韓語是講英語的人最難學會的語言之一，但是它的字母，因其 *「書寫獨特」，乃被語音學家稱讚是出色的完美語音系統，而且經得起「時間」和「長久使用」的考驗。」（* 「書寫獨特」指的是字母發音時，字母符號的形狀謀合發音者的發音器官形狀，也符合所發出的語音特徵。）

聯合報也曾經報導，美國《發現 Discover》雜誌1994 年 6 月號，引述語音學者的評論，將世宗大王（세종대왕）創建的 28 個韓語字母稱為「全世界最棒的字母」，並且盛讚韓語文字是「最科學的書寫系統」。

據記載，高麗人（後稱朝鮮、韓國人）在15 世紀以前，只有「語言」，沒有「文字」，當時是借用漢字做為書寫表達工具，但百姓多數目不識丁，只會說，不會寫。

人類語言發展都從「有音無字，只會說，不會寫」的史前時代開始。台灣和 15 世紀以前的高麗，兩者不同之處，在於15世紀中葉，朝鮮已進入「世宗大王（세종대왕）」創制諺文的文明時代，而台灣還是「自古無史，篳路藍縷」的南島語系時期，繼而才有中國南方閩（福建）、客（廣東）東渡台灣海峽，移民台灣。

台灣的歷史年代（註1）依序是：「台灣固無史也。荷人啟之（38 年），鄭氏作之（21 年），清代營之（212 年）」，日本據之（50 年），中國蔣家國府歇之（至今共 78 年） ，歷代分別施政，客凌主，強統治，施高壓，亦禁母語。

台灣官方語文繼「日漢（如：紹介）」替代「台漢（如：介紹）」50年後，再新一次大變動，文字是「日、漢」回歸，字音由50年前新啟用的「日漢（如：紹介 siokai）回歸到很少人聽得懂的「中漢（如：介紹 jieshao）和多人聽得懂的「台漢：介紹 kai-siau）。

荷、明、清、日、中前後五代約400年，文字都有漢字，只是日本的漢字是日音，中國的漢字是中音，台灣本地長期的漢字，本有「閩、客音」，卻被「政治正確」擠在牆角落、自願放棄，成了有文字沒有台音。吊詭的是，別人家的問題是「只會說，不會寫」，台灣的問題卻是「只會寫，不會說」；那麼，再問：「朝鮮能，台灣為什麼不能？」答案應是時空相隔 600 年，緣起異端，該是因為朝鮮能，因有「世宗大王（세종대왕）」，台灣不能，因有「蔣中正（ㄐㄧㄤˇ ㄓㄨㄥ ㄓㄥˋ）」。

問、答：日久生情

問：我用慣了中文的注音，很好用，而中文的每個字都會勾起我的感情。可是它不能用在台灣話上。台灣話的字也都有情有趣，光看羅馬拼音的台灣話索然無味，是不是有可能從羅馬拼音顯出台灣話的文字？

答：凡是有關天生技能的事，先練習個「得心應手」，接著就能「熟能生巧」，過後當會「日久生情」；我再細想，你的問題牽涉了以下三個面向：

一、你說：「我用慣了中文的注音，很好用，而中文的每個字都會勾起我的感情。」 原來你的問題，是強調用「注音符號鍵盤」打漢字時的情況，是「腦、眼、手」充分協調的境界。這是很私人的感受，我無法評述。

你可知道，我的老朋友中，還有人從沒見過「注音符號鍵盤」，他們未跟上只用來標音的「注音符號」，現在已可經由軟體輸入電腦，造字顯在屏幕上。

二、你又說：「可是它不能用在台灣話上。台灣話的字也都有情有趣。光看羅馬拼音的台灣話 『字』索然無味。」你的感觸，觸發了我多年來的怨嘆，為什麼我們在台灣，要「自廢武功」自動丟棄「漢字台音」？廢了「漢字台音」，腦子裡沒有母語詞彙語音，連帶就丟棄了羅馬拼音的豐富詞彙。

三、你最後問：「是不是有可能從羅馬拼音顯出台灣話的文字？」我不太懂你所指的「台灣話的文字」，是什麼文字？若是羅馬拼音白話字，那就是「羅馬拼音」，本來就是要顯示「台灣話的文字」；假如要用羅馬拼音，在電腦屏幕上顯示漢字的台灣話，恐怕會被認為是「倒退嚕 to-thoe-lu」，因為「羅馬拼音」的本意，帶有極高「去漢 字」的情緒與目的。

在此無可奈何情況下，採用「通用拼音」找出台灣的「國語」，或用「漢語拼音」找出中國的「普通話」，把這些漢字讀成「台灣話」，不通順部分，再做「語意」 與「語法」修飾，使其成為所要的漢字台灣話，或許是可行的方法。

後語：時代現象

正視文字時勾起的感情，來自文字造型或字音抑揚頓挫的情意，其他還有時代的關係。有一篇文章《為何注音符號廣受台灣年輕人所喜愛？》（註2） 其中有這麼一小段話：

「但在 2000 年之後，台灣本土化加速的趨勢中，特別是解嚴後出生的 20 多歲年輕人之間，注音符號似乎已經不僅僅是單純標記發音的符號系統。」

台灣至少見過「台、漢、日、英」四種主要文字，加上台灣除了漢字台音以外，還有多種教會羅馬拼音字。我常聽到同類的話題是「說到『注音符號』，我全都忘光了！」

我們這一代老人，困難在不知漢字讀音如何拼注，所以不管用英文鍵盤或注音符號鍵盤，很常碰壁、找不到字。我解決的方法是，先查字典，懂得拼注後，才打鍵盤找字。有朋友因為不會打字，就乾脆不要拼音，代以手寫 i-Pad 找字，返老還童。

「致台灣」專欄下期（7）預告：複習第一單元 「序」及 「1 - 6」六篇文章。第二單元（8）起，將探究拼音系統二種字母的主要分別：「母音 vowel」和「子音 consonant」。請讀者就系列主題參與「問」問題，「答」問題。筆者聯絡處：Taitzer@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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