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弗森影評】《同學麥娜絲》不論人生再怎樣荒謬不堪，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攣生兄弟的「麥娜絲」與「普拉斯」

2017年前，導演黃信堯（以下簡稱黃導）以自編自導作品《大佛普拉斯》（2017, The Great Buddha+）揭開底層人生的「視界」後，再度出品人生第二部劇情長片《同學麥娜絲》（Classmates Minus, 2020），這部長片是改編自他自己在2005年時，榮獲第29屆金穗獎的最佳紀錄片《唬爛三小》，而這部紀錄片是以他朋友真實故事為題材、耗時十年之作。

有趣的是，這次片名「麥娜絲」（Minus），依舊延續上部「普拉斯」（Plus）這種英文直翻的風格，更在開頭直接表明，因為先前拍了普拉斯而有了點經費、名氣，彷彿人生也跟著升級、加值而不同以往（Plus），所以這部麥娜斯的規格，也從黑白影像置換成彩色風格，銀幕比例也從1.85 : 1拓寬，聲音也更立體了，其實，這也是黃導擅長的敘事手法——暗喻、嘲諷的口吻，沉重悲催卻不失風趣地以黑色幽默來敘述「人生」。

這是一個年過40、四位中年大叔的平凡故事

故事核心圍繞在年過40、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互為「同學」關係的四位主角，分別是擔任保險理賠員、能力強但仕途不順的電風（陳典鋒，鄭人碩 飾演 ）；不放棄電影夢，實際上卻不太懂拍電影、只能接些不入流的廣告維生的添仔（吳銘添，施名帥 飾演）；講話口吃結巴、接手紙糊店家業的閉結（李宏昌，劉冠廷 飾演 ）；以及好不容易取得戶政人員的外聘工作，卻遇上30年來念念不忘的校花的罐頭（林冠陶，納豆 飾演 ）。

他們四人回憶著共同的過去，面對當初各自幻想前程似錦的未來，現在卻只能過著不上不下的人生。

議題1：關於夢想

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夢想與許下的願望，或是立志成為的大人物嗎？對於人生已過40的他們來說，眼下的生活似乎與當時的理想愈離愈遠而遙不可及，回過頭來只能思忖：「我的人生究竟出了什麼事？」（同場加映：《人生剩利組》當人生只剩下「錢」時，你的人生就會更「圓滿」嗎？）

差一步的人生

添仔：「我的人生就差這一步。」

電風：「我的人生也只差一步，我們每個人都只差一步而已。」

添仔一直把尾數差一號就能中千萬的發票放在皮夾裡，原因是想提醒自己，自己離成功只差這麼一步！但在其角色眼裡，自己的人生並非不努力，甚至還很用力去拚搏，還是生活得不如意，離心目中的成功不僅是一步之遙，是至還是怎樣都到達不了！

人生，總有很多無法釋懷的無奈

電風：「我做任何事情都很認真，但做任何事情都不如意。」

這是電風結婚那天在台下抽菸時，對現有人生的無奈感慨。他認真工作，卻因能力太過鋒芒畢露，不苟同職場腐敗文化，而導致升遷加薪永遠沒他的份，就連婚姻也是意外的奉子成婚。對未來深感沒有信心、不安與挫敗，主因都是「沒有錢」。

電風：「我什麼洨都沒有，我不懂她看上我哪一點。」

電風簡單一句話，道破這時代下許多人心裡的痛——長大後才發現，自由戀愛不完全是真的，大家不敢明說、也不願面對的真相，往往是「只有你夠有錢，才能擁有幸福。」

人生，真的有很多徒勞無功的事

電風，就像他的台語綽號「電風」一樣，電扇的中軸只能一直轉、一直轉，永遠都是卡在馬達的中央一直轉啊轉，如同人生一般。「電風」的名字隱喻，戳到許多當代人生的痛處，人人都可能會想起，自己曾經努力拚搏，最後卻只能換來一場空。

人生總是圍繞的許多徒勞，許多努力卻總是徒勞無功，無法以種瓜得瓜解釋之後，也許只能用「命」來解釋吧！雖然痛苦、煎熬，卻是每個市井小民的獨特故事，也都是一帆風順且養尊處優的人們所無法理解的悲傷故事。

議題2：關於居住正義

旁白：「很多人工作一輩子，也買不起一間房子。」

高不可攀的房價，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高房價讓不少建商、投資客賺飽口袋，養出綿延不絕的富二代、富三代，與此同時，卻也讓更多小資小民，奔走在基本的生活的需求而流血流淚，即使拿一輩子的時間努力工作，也換不起一席棲地。這就是資本主義下的炒房文化，悲傷的是，也是我們眼下所默許的資本遊戲規則。

為亡者製作紙紮屋的閉結，調侃自己人生的意義，就是替死者們完成在世時無法完成的夢想——有車開、有房住。而後，閉結還親手製作屬於自己的巨大紙紮屋（悲傷的是，這彷彿是個悲劇的暗示）。

電風也努力地存錢下700多萬，買棟新建的鳥籠公寓，屋內空蕩尚缺裝潢家具，停車位的空間也被刻意打折。電風知道自己推車進出車位相當可笑，但也坦承「負擔不起。」只是，電風的「家」一點也不可笑，而是許多大台北地區的市井小民常見的現實。

電風：「我只存了30萬，剩下的錢都是用我老爸留下的手尾錢買的。」

「月薪22k小資族省吃儉用，拿到爸媽給的一千萬後幸福買房成家」，這樣的網路故事看似可笑，卻也諷刺得很到位。相對之下，電風的人生才是現實，雖然看似荒謬，卻是血淋淋的真實。生活在21世紀的大城市，如果沒有富爸爸，有幾人能買得起房？

議題3：關於人生哲學

想要飛呀飛，卻飛也飛不高

旁白：「曾經我們想像自己有一雙翅膀，只要努力就能展翅高飛。但到了40歲才慢慢了解，我們都只是一隻雞 。」

小時候，我們內心都曾經懷著鴻鵠之志，以為有天能夠展翅高飛，最後現實逼得我們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只是一隻有翅膀但卻不會飛的雞。

「夢想」意味著未來與不確定性。年輕時，我們所見的夢想是「希望」，但是悲傷的是，有點年紀時所見的夢想，已經不是當初的希望，而是絕望和危機。夢想依舊在，但是再也沒有圓夢的渴望。

人生，本來就是唬爛三小

旁白：「有時候拍拍電影，就分不清現實。但人生本來就是唬爛三小。」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雖然現實人生有時候像戲劇一樣的荒謬與不堪，但就如同《半澤直樹第二季》下半部，妻子小花對半澤說的話：「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努力過後，即便徒勞，又如何呢？

《同學麥娜斯》的強大之處，就在於黃導刻畫四位平凡的同學的不堪人生，讓觀眾能夠感同身受、進而情感投射，讓人不禁有種「對，這就是我的人生！」而潸然淚下。這是黃導的獨特黑色幽默風格，讓人「看著看著就哭了」。

雖然平凡無助到讓人辛酸，但是這樣的悲劇也不是無解，畢竟「痛苦，源自於比較」；附上一首佚名的網路美國新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區》（Live in your time zone），但願大家都能過上自己心中理想的幸福人生。

【關於作者】

艾弗森

從事數位內容行銷數年，現為財經記者。曾在科技業服務也做過金融媒體領域，待過上市公司也做過新創，對於文字的熱愛卻始終未減，深信文字有著無可取代的溫度與力量。喜歡攝影及創作，更熱愛用電影說故事。深度影評，帶你看見更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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