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振良番外篇】電影救了他一命

9月風雨飄搖的一個週末，董振良在新店租屋處舉辦新片《漂流森林》記者會，現場雖然只來了15人，卻多是他的電影學者、教授、作家、藝術家朋友，頗為增色。《漂流森林》記錄金門藝術家楊樹森的曲折生命，但或許是全片無聲、無對白，也沒有字幕、字卡，加上大量黑白影像，因此155分鐘長的電影，大家看到40分鐘，就開始聊天了。

前來與會的前電影資料館館長李天礢，和藝術家楊樹森後來都一致表示，《漂流森林》雖然是記錄楊樹森，卻呈現出董振良孤寂、漂流的心境。這和他過去的電影截然不同。

1987年台灣解嚴，金門、馬祖卻還在軍事戒嚴狀態，他提著攝影機參加「金馬民主運動」，爭取金馬地區的民主自由。90年代，他拍《返鄉的敢尬》《解密八三一》《黑名單爸爸》控訴戒嚴時期的政府，限制黨外人士返鄉金門的情形；《反攻歷史》和《長槍直入》記錄國共內戰下金門人的真實生活，駁斥官方觀點；《單打雙不打》則是第1部從金門人角度拍攝的電影，講述金門受到中共砲擊的歷史。

他的電影對記錄金門貢獻極大，但大膽犀利、直言不諱的風格，卻也使許多保守的金門人與他刻意保持距離。

我們走在金門路上，不少民眾認出他，主動和他聊天，他卻草草結束對話。我上前攀談一位表現熱絡的清潔工大叔，他重複告訴我：「我跟董振良很熟啊，認識二十幾年了。」但問起董振良的過去，他卻說：「我很久沒看到他了。」若他選縣長，你會投他嗎？他答：「心裡會支持啦！」

一位金門作家告訴我：「金門小，人心比較禁錮，臉書上也不太敢給有爭議的人按讚，怕被別人知道，會得罪當政者。」或多或少印證他對金門人的失望。

影評人鄭秉泓說：「他一直說要告別金門，其實他永遠告別不了。其實有個人那麼愛金門，是件感人的事，可是金門不太珍惜他，要投資拍片從來不會想到他。他無法戒掉金門，不管他拍什麼題材，如何轉移注意力，你知道他始終在看的都是金門。」對金門失望的人，差點也要告別世界。

他49歲那年，父母、女友、好友紛紛離開身邊，拍片經費也漸漸少了，人生走到絕望的時刻。他拍攝《遺書》，電影中他繞著古崗湖走，口中述說美好的童年時光，畫面中卻是破敗的現況，片末他果真放上一封遺書，詳盡交代後事。問他認真想過自殺嗎？他答：「是的，好幾次，但僅止於念頭。」

絕望的心情時有，幸好他總能拍片紓解，是電影救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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