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詩萍/《張愛玲100》之十六

蔡詩萍/《張愛玲100》之十六
蔡詩萍/《張愛玲100》之十六

張愛玲嫁了兩個壞丈夫(五)胡蘭成

「他天天來」。張愛玲幹嘛讓他,胡蘭成,天天去找她呢?倘若不是很有得聊,以張愛玲的個性,她不會敷衍人的。

你可以說張愛玲在感情上,很奇特,很單純,很愚騃。但,要通往她感情花園的通道密碼,卻並非容易的事。

你也不能說胡蘭成見「色」起意,因為他的確是先被文章吸引的。你也不能說,張愛玲被矇騙。因為,她也確實,讀到了胡蘭成的評論。親耳聽到了胡蘭成的蜜語。

但張愛玲是何等女子,你以為隨便胡捧亂捧,便能登堂入室,一親芳澤嗎?

張愛玲可不是後現代的現在,輕易可以一夜情的女子啊~胡蘭成有一定程度的深度,這不應該否認。否則,他沒理由,在千萬人之中,獨獨被張愛玲看上。

胡蘭成也有相當程度的鑑賞力,不然,他不會在千萬人之間,看出張愛玲內在的靈魂。「是這樣一種青春的美,讀她的作品,如同在一架鋼琴上行走,每一步都發出音樂。」

看看,多懂讚美。

「但她創造了生之和諧,而仍然不能滿足於這和諧。她的心喜悅而煩惱,彷彿是一隻鴿子時時要衝破這美麗的山川,飛到無際的天空,那遼遠的,遼遠的去處,或者墜落到海水的極深去處,而在那裡訴說她的秘密。」

看看,很會撩妹吧!胡蘭成。

「她所尋覓的是,在世界上有一點頂紅頂紅的紅色,或者是一點頂黑頂黑的黑色,作為她的皈依。」

你看得懂,這渣男在說什麼嗎?不重要,一點不重要。只要張愛玲看得懂,那最重要。而這個當時爆紅的文青妹,還真喜歡這調子的撩妹風格喔!

胡蘭成的文章,我們現在讀得到了。除了《今生今世》之外,《亂世文談》也蒐羅了他不少文章。其中,兩篇,無疑是當年把妹敲開張愛玲心扉的鑰匙。〈論張愛玲〉與〈張愛玲與左派〉。1944、1945在上海兩家雜誌發表。

說胡蘭成「渣男」,可以。誰叫他用情不專。但說他「人渣」,可能便過份了。他評論張愛玲,還真評論到了骨頭裡。

張愛玲愛寫時代夾縫的一群。這些題材,非文壇左右兩翼所愛。當時的《天地》、《萬象》,不過是市井小民的休閒雜誌。知識份子,是不愛的,無論他是左是右。

但,在上海,這座海派城市,抗戰孤島,張愛玲卻聲譽鵲起!

有讀者喜歡,張愛玲開心。

但這些刊登她文章的雜誌,有點像現在美容美髮店咖啡小吃店裡擺放的刊物。也類似上班族通勤族,拿來在大眾運輸系統上打發時間的雜誌。閱讀的人不少,可是,真能點出她小說之美的人,卻是未知數!

這時,胡蘭成的文章出現了。像在曠野中,胡亂遊蕩的張愛玲,在霧茫茫的大地上,乍見一人,騎白馬,響著鈴鐺,在她面前勒馬停住。

張愛玲看見光。看見懂她,要牽她手,上馬策馬,一塊前行的優雅騎士。

我沒唬攏你。張愛玲若不癡戀胡蘭成,她幹嘛多年後仍說:「她永遠看見他的半側面,背著亮坐在斜對面的沙發椅上,瘦削的面頰,眼窩裡略有些憔悴的陰影,弓型的嘴唇,邊上有稜。沉默下來的時候,用手去捻沙發椅扶手上的一根毛呢線頭,帶著一絲微笑,目光下視,像捧著一滿杯的水,小心不潑出來。」

胡蘭成會撩妹。張愛玲又何嘗不會撩哥哥呢!她簡直看到一座雕像嘛!唯有初戀的人,才會看見雕像在眼前。

作者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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