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詩萍》意外邂逅劉以鬯的《對倒》 見證小說永恆的魅力!

蔡詩萍》意外邂逅劉以鬯的《對倒》 見證小說永恆的魅力!
蔡詩萍》意外邂逅劉以鬯的《對倒》 見證小說永恆的魅力!

【愛傳媒蔡詩萍專欄】人生不時會有,意外的驚艷,但我說的,是小日子的那種,意外驚艷。從日本出差回,週五夜裡了。日本之行忙碌,還是看完一本約翰•哈維的「芮尼克探案系列8」,《暗夜》。

中年督察裡眼,無可奈何的犯罪,人性本質裡,無可探究的幽微。體制是用來解決問題的,但人性陰暗了體制的光亮。中年督察芮尼克,洞悉人生卻免不了自己孤獨的淡淡喟嘆,很適合東京大都會的夜裡,我蝸居小旅店,喝啤酒配閱讀的情調。

還讀了一本《設計的本質》,在隔日還見了作者田中一雄。還讀完三分之二本的《玩真的!》,想讀通台灣打擊樂教父朱宗慶,他「玩」音樂,「玩」創意人生的心路歷程。讀完後,再找他喝酒吃飯,聊行政法人之未來。

但,週五夜裡,梳洗完畢,整理週六到高雄快閃的簡單行李,心想再帶一本書吧。在堆積的郵包裡,翻出「聯合文學」出版的小說,劉以鬯的《對倒》。興趣來了。劉以鬯大名我當然熟悉。同為編輯出身,他輾轉華人地區,擔任文學編輯的成就非凡。編輯只是職業,作家才是他的靈魂。

這本新書不過近三百頁,又強調,是同一篇創作的長篇版與短篇版,蠻有意思的,於是順手帶上了。另個理由,怕一般讀者未必知道,但我跟劉以鬯有共同嗜好:集郵。乍看書名,我就知道何謂「對倒」了!

郵票是整版印製的,一整版可以一百張,五十張,反正一個整數,票面上一定是規格一致的,舉例說吧,一個偉人頭像,一定五十張,一百張一模一樣,不管是從上到下,從左到右。

但偶爾呢,(這就是集郵市場上的值錢貨啦),不知哪個環節出錯,反正就有那麼幾張(通常應該是偶數),出現錯置,而所謂「對倒」,就是上下相反,折疊起來,兩張上下相合,但攤開來看,一正一反。

小說家劉以鬯,利用這郵票上的「對倒」,放在小說敘述上,便成了一正一反,各自發展,但終究折疊起來,彷彿一面鏡子裡的對視,但你仍是你,我仍是我,在平行的世界裡,我們各自東西,各自南北,然而,誰知道寂寞的你,孤獨的我,曾經在某一個交集點上相遇,甚至相互凝視過呢?

然而,我們畢竟無緣,於是,那樣的交集,其實沒有意義。但悲憫的上帝知道,作者全視角的敘述知道,「你我便是“對倒”了,在茫茫的人海裡」。

如今已中年的,從1949的上海,逃至香港,二十多年來,活在記憶裡的的淳于白,眼見香港在大時代擠壓下,繁榮起來,但他是離散者,漂泊是命運。他無從融入香港。

他出門,他搭巴士,他行經馬路,看芸芸眾生,他吃飯,他回憶,回憶往昔時會痛苦,但現實痛苦時卻要靠回憶往昔忘卻此時。

而今,年華正青春的亞杏,則活在當下,她不算醜,卻沒有美到令人驚艷。她活在影視文化製造的夢工廠裡,想像著,有朝一日,自己當大明星,紅歌星,鎂光燈下,聚光焦點。她得以有一位像狄龍,李小龍,亞蘭德倫的男友。

她出門,她搭巴士,她行經馬路,看芸芸眾生,她吃飯,她幻想,幻想時她快樂,即使幻想被現實拉回,她也不至於不快樂,因為她還有爸爸媽媽照顧她。

淳于白這位中年大叔,亞杏這位青春女孩,他與她,在香港擁擠的世界裡,各自生活,一個擁有記憶,一個擁有幻想,但,誰都不是擁有香港財富與名聲的大咖。

他與她,曾經在電影院,看同一部電影,坐在相鄰的位子旁,他與她對視一眼,彼此無感,然後,電影放映完,各自走出戲院,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擁擠的香港,擁擠的身世,靠記憶存活的世代,靠幻想鼓舞的世代,都是小說家筆下,動人的「對倒」座標。

小說《對倒》出奇的好看。簡約的短篇《對倒》,更俐落。然則,長篇略顯雜沓的《對倒》,則婉約動人。

我在高雄一棟新穎的飯店高樓房間裡,靜靜讀完《對倒》,美麗妻小都睡著了。人生,誰無記憶?人生,豈無幻夢?但,還好,我們可以擁有小小的宇宙,小小的幸福。

感謝劉以鬯。小說仍然見證創作可以抗拒時代的陰鬱,扶持人間小日子的堅持。我喜歡這種意外的驚艷,在閱讀裡。完成於從高雄左營站到桃園高鐵站的途中,選一張對倒郵票讓大家理解小說家的隱喻。

作者為知名作家、台北市文化局長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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