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詩萍》母親節一天也便過去了，但你心頭上的母親是一首平凡永恆的史詩！

【愛傳媒蔡詩萍專欄】再怎麼細心規劃，母親節也不過那麼一天，一餐飯，幾小時聚會，然後，這一天便過去了。

母親們，應該也不會想到，有一天，她與她的子女，就這麼「很母親節的」，一期一會吧！當然不致於那麼悲情啦，子女與母親僅能「一年一期一會的」，應該還是極少數極少數吧！

真如此，那不免太悲涼了！但，母親照顧一個北鼻，是日夜不分，二十四小時便利超商式的，然而，有哪一個子女，可能全天候的，陪伴，照顧自己的母親呢？！

我望著母親，她一向樂觀，體貼子女的個性，往往令我尤其的愧疚。可我若露出欲言又止的，人子一般的愧疚，她就會自顧自的說：不用擔心我，你們辛苦，要上班，要顧家的，不用擔心我。

我們不可能，彌補母親的苦心於這一生的，這是宿命嗎？做爸媽不求回報的宿命，做孩子再怎麼也難以等值回報的虧欠，彷彿，唯有我們也做了爸媽，才懂，才更懂！

母親節我們照舊訂了餐廳，挑了蛋糕，家人陸陸續續趕到，母親笑瞇瞇，滿臉皺紋，欣然歡迎，這是她的節日之一，她理應享受這份愛戴。然而母親，究竟是怎樣的一種認知呢？

曾經，一旦認定自己是母親，天搖，地動，都撼動不了當母親獨當一面的意志力吧。如今，一旦認定自己把照顧子女的責任都完成了，即便一期一會，她也很心安理得的接受吧！雖然她嘴巴上仍舊叮嚀著，不要訂太貴的餐廳啊！

母親節到了，我知道母親心頭很期待每年這一天，家族團聚，她開心，看到家族新添了幾個新母親加入，她尤其樂開懷。

她是母親，母親還可以孕育母親，像田裡累累下垂的稻穗，像大地綿延不絕的春草，每年母親節，我母親都滿心喜悅。

她的媳婦，當了媽，她的女兒，當了媽，母親節，她如同座標上的軸心，大大小小一一回家，祝她健康，祝她快樂。

時光，斑駁顏面，蛀蝕掉很多歲月的辛酸，但也多虧了這些遺忘，我們每每只記得熬到此刻的歡喜。母親的臉，佈滿皺紋，母親的手，爬滿老斑，母親的身形，佝僂許多，但母親依然屹立在那，八十好幾了！

她，仍是一面古牆，一株老樹，一支頑強地風中之燭，點燃著我們子女，向老家方向回望的動能。

弟弟說，老媽她說⋯⋯；妹妹說，老媽她講⋯⋯；我說，老媽她想⋯⋯，老媽依舊在老家，遙遙牽絆著，我們從小到大，對家的想望。

我是在歲月中，體察我母親她的堅毅性格。雖然，她常調侃是家裡最矮的一員，但沒有她的支撐，我們家未必是現在的樣子。

母親還是老了。我們往往不容易察覺母親的老去，母愛是日常。除非，你離家一段時日，除非，你自己也扮演了其中一些你爸爸媽媽曾經扮演的角色。

你想對孩子生氣時，會憶起你站在那，母親淚涔涔的對你生氣的往昔，那是三十幾，四十幾，五十幾，年前的事呢？你母親，怎會不老！

你望著孩子離家，頭也不回的，奔上來車，坐上去，對你揮揮手，你站在那，瞬間，是你坐在那車上，望著你母親，幾十年前的你母親。她怎能不老？她都對你的孩子，喜孜孜的回顧你小時候的糗事了。她怎能不老！

我是一直注視著，我母親的日漸蒼老。然而，越是對比，越是有做兒子的心驚！

日子安好，流水潺潺，我們才驚恐母親就那樣在靜好中漸漸的老去了！

彷彿，那麼瞬間，才新婚不久的嫩妻，竟然有了青春期的嬌嬌女！彷彿，那麼瞬間，弟弟的妻子，兒子上高中了；彷彿，才看到么妹，我這哥哥在逗弄女孩階段的她，而今也是家有妙齡少女的母親了！

母親，難道是一種在歲月中，在責任中，不斷忘掉自我的蛻變嗎？我們隨母親的意，選了常去的客家菜。

我最愛看她，吃著油膩膩的白斬雞，連皮帶肉一起撕咬咀嚼的認真。那是她，與外公外婆，最緊密的連結吧，她從小就跟著外婆吃客家菜啊！

我在電話中，聽我母親安排母親節，叨叨絮絮講了幾遍。腦海中，浮現出她在我記憶中，好幾個階段的神情與模樣，不禁笑了出來。

母親個頭小，愛穿麵包鞋，但踩著麵包鞋還是蠻嬌小的。但她追打我們不乖，打架的兄弟時，那雙高高的麵包鞋，健步如飛，從不見從她腳上脫落掉，不可思議吧！

她老了以後，我陪她去醫院看診，拿藥，有時會虧她怎麽變這麼矮，是不是人老便縮起來了？她會自嘲不都是這樣矮的嗎！我順勢摟摟她，把她才到我肩膀的身軀摟在手臂裡，「我心中的巨人啊！」

我老媽真的是我們家族最矮的一位了！如今她的三位孫子孫女，圍攏著她，高矮相襯，每個都像來自電影《阿凡達》裡的納美人！

在長人陣中，母親卻笑得嘴都合不攏。開心啊，當年她拉拔辛苦的兒女，如今雖然不是子女成群，可是一家一個孫，圍起來陣仗還是頗大的，她一個一個發紅包，她一個接一個的講奶奶甘苦談，外婆辛苦經，忙得開心，越忙越開心！

母親，是一種怎樣的心路歷程呢？

我母親跟前，有了第一個媳婦，再來，她女兒嫁為人婦，再來，她有了第二個媳婦，再來，媳婦當了媽，她女兒當了媽，我太太當了媽，一轉眼間，我母親分別在數年之間，教這個怎麼注意懷孕需知，教那個怎麼坐月子，母親升格為祖母，她理所當然的一步步走來。

母親節餐吃完，慣例拍照，母親喊她太矮了，妻子說那坐著拍，媳婦女兒一起坐著拍，於是，母親坐中間，先獨拍，女兒媳婦再圍著她，坐一排，再來我們兒子孫女站後面，大合照。

當年我父親娶她，她才十八歲，而今，她八十多了，先生健在，兒女簇擁，媳婦圍坐，孫兒們酷酷領紅包。

歲月啊，人生啊，都沒有消磨掉她的樂觀與體貼，我只希望她長命百歲，我只希望我能遺傳到她的性格，繼續我們這一世的母子情。

作者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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