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是一個「未完・待續」的使命,疫情可能是文明演化第四波的前奏曲

文:劉馬利(國立臺灣師範大學音樂學博士、專業媒體人)

根據地質年代記錄,地球上曾發生過五次的大滅絕,每次滅絕後,生物又繁衍起來。根據《聖經・創世記》的記載,挪亞方舟就是為了躲避一場大洪水災難而建造的,花了幾十年才完工,為了讓挪亞與他的家人,以及世界上的各種陸上生物得以避難,這似乎也在數千年後呼應「居家隔離」的意義,存活的意義,不僅是「浩劫餘生」,更要能繁衍生息,開創未來。

而從去年 (2020年) COVID-19(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新冠肺炎、武漢肺炎)疫情至今,藝文界的朋友不是也正身處「方舟」裡閉關練功、養精蓄銳的階段嗎?更何況,這絕不是世界末日,只是陷入了一段「冰河期」,未來「解封」之後的大展鴻圖是指日可待的,那麼是否也是一個人類文明再進化的契機呢?

除了《創世紀》所提到的洪水浩劫,撫今追昔,不論是天災還是人禍,俯仰於經典文學作品的文字裡,走進大時代的帷幕中,就像是聽見擲地有聲的一記警鐘,尤其在疫情蔓延的當下,更顯得後勁十足。

譬如英國19世紀作家狄更斯(Charles Dickens, 1812-1870) 他的歷史小說《雙城記》(A Tale of Two Cities, 1859),糊化了二元對立的疆界,最著名的莫過於:「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有智慧的時代,也是有愚蠢的時代…,我們擁有一切,卻又一無所有。」,不但揭櫫法國大革命的時代滄桑、人性之間的複雜的愛恨情仇,也有如同「太陽之眼」,見證了過往,也預示了未來,更為借古喻今留下最雋永的詮釋。

80年之後,法國作家卡繆(Albert Camus, 1913-1960)也在小說《瘟疫》(La Peste, 1947) 描寫了20世紀中期,位於阿爾及利亞的奧蘭城 (Oran) 所爆發的黑死病,是以存在主義的哲思為基礎,再用第三者的視角,用平鋪直敘的筆觸重新建立道德價值的尺度。在探討病毒與人性之間的關聯時,就好比是一面面的「人性照妖鏡」,或是一篇篇的「官場現形記」。雖然如此,整本書的字裡行間,卻像是精神喊話般的,帶給讀者積極的思考與溫暖的安慰。

《瘟疫》也呼應了《雙城記》的二元論點,如危機與轉機、生存和死亡、自由和拘束,都解釋為一連串緊密的因果關係而形成的生命網絡。

當我們浸潤於狄更斯與卡繆的筆墨丹青時,是否有收醍醐灌頂之效呢? 尤其面對疾病與所有的不可逆的自然現象,身為人類,不是更應該要虛懷若谷、哀矜勿喜嗎?

這是文明演化第四波的前奏曲嗎?

美國未來學家阿爾文・托夫勒 (Alvin Toffler, 1928-2016) 在1980年的著作《三波論》(The Third Wave),將人類的文明演化約略分成三個階段,第一波就是發生在西元前10000年至4500年之後的「新石器時代」(Neolithic),人類開始進入「農業時代」(Agricultural Society);第二波則是18世紀後半的「工業革命」(Industrial Revolution),從1760年代興起,持續到1830年代至1840年代;第三波則是1960年代之後的「後工業社會」(Post-Industrial),進入了資訊年代 (Information Age)。

從歷時性端看,這三波的所發生的時程是越來越密切,分別相隔約6000年與100年。而進入科技發展一日千里的21世紀,各式各樣的新型產物倏然的發展出2.0以上的版本,知識與訊息、硬體與軟體,皆有革命性的更迭。因此,再從共時性觀察,似乎第四波的演化將可能無痕的發生在不久的將來,相信在疫情出現曙光的同時,未來的答案呼之欲出。

從遠古以來,藝術也用獨特的方式表述時代的脈動與文化的進程,不論是作品本身與展演形式,也是與當下的社會氛圍緊密相扣。進入21世紀,無論生態文明是如何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節奏不斷更新,藝術又是如何的與之相伴共舞、與時俱進,保有初心是最重要的,是無可取代的感性價值,也是創作恆久不變的本質。

藝術,一個「未完・待續」的使命

在所有藝術活動停擺的同時,不禁令人思索社會的改變是人類文明的一種進程,此時,應該要更彰顯出藝術家的社會功能。

正如中國文化大學藝術學院院長樊慰慈多次在《PAR表演藝術》雜誌向所有藝文人士精神喊話,強調除了前線的醫護人員,藝術家在「大後方」也能為社會做出有意義的改變,如想要在未來新秩序中站穩腳步,藝術家需要有高度的智慧、勇氣與同理心,也認為創造價值,不只是藝術傳統維繫命脈的不二法門,也是回饋社會唯一途徑。

樊慰慈在〈創造價值:藝術傳產維繫命脈的不二法門〉一文中舉了三個文明演化的絕佳案例,包括1960年已飛黃騰達的唱片業與現場演出,非但沒有成為仇寇,反而互相結盟、拉抬。從五百年前瑞士的機械錶、日本的精工錶、廉價的電子錶,到蘋果公司在2015年推出蘋果錶 (Apple Watch),都是一種人類文明的進化過程,但不變的是,工藝性與傳承性是無可取代的價值。

因此,古老與時尚是可以相向互行的,垂直的建構出藝術座標的XY軸,用心雕琢與經營,必能讓兩者成為正比,雙劍合璧。

尤其是在這「同島一命」的當口,在病毒之前人人平等,任何人都無法免於疾病對生命的威脅,更需懷有生死與共,同舟共濟的決心,因為疾病是所有島民共同面對的課題,沒有人是局外人,此時,人們就更需要藝術在心靈上的補給。

所以,身為藝文工作者,親身參與文明演化過程,在這段特別的時光裡,蓄勢待發,思索藝術的永在性,締造出屬於這個世代群體的記憶,也期待人們的參與、互動、對話、共享,最終相互理解。

然而,限制可能帶來突破,被動也可以轉為主動,破繭而出是眾人的期盼,實驗精神是進步的王道,這也是每一個世代永遠「未完・待續」的焦點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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