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Google變你的「雲端領主」!攤販到Uber司機都難逃的科技封建

人們很容易認為,我們如何稱呼自己所處的體制並不重要。畢竟無論用哪個詞,把體制稱為科技封建主義還是超級資本主義,體制不還是同一個?但這實在是錯得離譜。

我們現在所處的全球經濟體制也是如此:我們用哪個詞稱呼這套體制,可能深刻影響了我們對它的態度,是延續及再生產,還是挑戰或推翻。

如果當時的語言創造者不願放棄封建主義,選擇將當時的新體制稱為工業封建主義或市場封建主義,而不稱之為「資本主義」,那麼當時人們或許就無法看見是「資本」正在驅動他們經歷巨大變革。

一如在一七七○年代,若我們拿過去的術語描述現在的新體制,稱之為超級資本主義、平台資本主義,不僅是想像力的失敗,還忽略了我們社會眼下正在發生的巨大變革。

我們已經看到,隨著網路共有資源被圈占,雲端資本興起,而這種資本與其他類型資本的關鍵差別,在於它能夠將我們所有人變成雲端佃農,使其主人不必付出代價就能完成資本的再生產。

隨著許多活動轉移到網路,亞馬遜如今以雲端領地的形式運作,傳統企業付錢給貝佐斯,以便繼續做生意。我們也已經看到,科技巨頭雲端資本家是如何做到這些事:利用資金浪潮,使「利潤」變得可有可無。

那麼,這當中發生了什麼本質上的變化?眼下這個世界與以往的世界有何不同,使我們必須拋棄資本主義這個詞,代之以科技封建主義?答案就是租金戰勝了利潤。

藏在資本主義外皮下,一種更可怕的全新制度正悄悄成形,名為「科技封建主義」。

就數字上來說,兩者沒有差別:租金和利潤都是支付成本後剩下來的錢。兩者的差別有點微妙:利潤容易因為市場競爭而降低,租金則否。這是因為兩者來源不同。

租金源於對某物固定供給的特許權,例如土壤或土地,無論你投入多少資金,都無法製造更多這種資源;利潤則是創業者的報酬,藉由投資創造出本來沒有的東西,例如愛迪生的燈泡或賈伯斯的iPhone。

既然這些商品是由某些人發明和創造,那麼其他人就有可能做出更好的競品,使得利潤容易因為競爭而降低。

當年Sony發明了Walkman,也就是第一款個人隨身聽,因此獲得豐厚利潤。後來模仿者的競爭使Sony的利潤越來越少,最後蘋果推出iPod,主宰了市場。而與此相反的是,如果某乙擁有一棟大樓,鄰居們越是積極進取,在該地區投資越多,他的租金收入就越高。

當利潤壓倒租金,資本主義成了主宰世界的體制,生產勞動和財產權也變成商品,經由勞動和股票市場買賣。但儘管利潤取得勝利,租金仍在資本主義的黃金時代生存下來。

如果說一九五○年代的品牌操作給了租金復興的機會,那二○○○年代雲端資本家的出現,就是給租金反撲的機會。

蘋果扮演了關鍵角色。在iPhone問世前,賈伯斯推出的裝置都是高端商品的代表,高昂價格反映了可觀的品牌租金——與勞斯萊斯汽車和Prada皮鞋沒什麼不同。蘋果銷售桌上型電腦、筆記型電腦,公司因此得以收取可觀的品牌租金,在與微軟、Sony等對手的競爭中生存下來。

蘋果的突破是推出了iPhone——不僅是一款出色的手機,還因為這款手機為蘋果打開雲端租金這個全新寶庫。

賈伯斯這個天才之舉,是他將一個非常基進的想法付諸實行:邀請「第三方開發者」使用免費的蘋果軟體製作應用程式,再經由蘋果商店(Apple Store)銷售出去。

此舉創造了一支無薪勞動者和附庸資本家大軍,他們的辛勤工作為iPhone用戶創造了數以千計吸引人的應用程式。

你我的每一次點選、每一輪滾動,都在餵養這套比資本主義更變態的新制度!

突然間,iPhone不再只是手機,還是一張通往樂趣和能力的門票。即使諾基亞、Sony或黑莓等對手迅速做出反應,生產出更聰明、快速、漂亮和便宜的手機,蘋果也不受影響,因為只有iPhone可以使用蘋果商店的應用程式。

為什麼不建立自己的應用程式商店呢?因為為時已晚:很多人已選擇了蘋果。就這樣,一個附庸資本家從雲端領地(蘋果商店)的沃土中成長。

只有一家大企業成功說服好一部分開發者為其商店開發應用程式,就是Google。

早在iPhone問世前,Google 搜尋引擎就已成為Google雲端帝國的核心。為了善用雲端資本,Google採取與蘋果不同的策略。它沒有生產手機,而是開發安卓系統(Android),一種可以免費安裝在任何製造商智慧型手機上的作業系統。

Google的如意算盤是,如果有足夠多的蘋果競爭對手安裝安卓系統,就足以吸引第三方開發者也為安卓系統開發應用程式。Google就是這樣創建了Google Play,也是蘋果商店唯一的替代選項。

結果就是全球智慧型手機產業出現蘋果和Google這兩家雲端資本公司,其大部分財富來自對這些開發者的銷售額固定抽成。這不是利潤,而是雲端租金,是地租的數位版。

亞馬遜也逐漸完善了電子商務模式,透過全球供應鏈在其雲端領地amazon.com銷售實體商品。拜亞馬遜演算法驅動的電子商務模式所賜,雲端租金不再局限於數位世界。

其他雲端資本家則把目標投向「不穩定無產階級」(Precariat,又譯殆危階級)。Uber、Lyft、Grubhub、DoorDash等公司,以及在亞洲和非洲的模仿者,將大量司機、送貨員、餐飲業者乃至遛狗者納入其雲端領地,並從這些無薪或論件計酬的勞動者身上收取固定的收入分成。這也是一種榨取雲端租金的方式。

印尼雲端資本公司Bukalapak 正在接管該國三百五十萬家路邊小店,將它們的服務數位化,除了把地方市場上傳到雲端,還希望提供高利貸小額貸款、數位現金轉帳和基本銀行服務,藉此將仰賴這些小店的當地社區給金融化。

從美國中西部的工廠主到推銷詩集的詩人;從倫敦的Uber司機到印尼小販,他們全都依賴某個雲端領地來接觸顧客。這也是某種意義上的進步。

封建領主為了收租,雇用惡棍的時代早就過去了。每一名附庸資本家都知道,他們的雲端領主只須刪除一條網頁連結,就能讓他們失去大部分顧客。

只要Google、某些電商和社群媒體刪除一、兩條連結,他們就可能從網路世界徹底消失。科技封建主義的基石,就是這樣經過淨化的科技恐怖。

整體而言,世界經濟顯然越來越少以利潤為調劑,越來越常仰賴雲端租金做為潤滑劑。

結果就凸顯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有趣矛盾:資本主義活動的蓬勃發展導致了資本主義衰落,催生了科技封建主義,而如今後者正在奪取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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