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來鴻:日本人為什麼為紅髮安妮著迷?

紅髮少女俘獲無數日本人—特別是日本女人的心,魅力何在?日本人是不是被忽悠了?看一看,幫我們理解日本一段歷史、兩性關係。

她頭帶小草帽,一邊垂著一條小辮子,綠山牆的安妮或許是全世界最容易認得出的紅髮女郎。但是在日本,安妮——這位來自愛德華王子島的孤兒可不單單是吸引人的外國少女,她是日本國家級的女英雄。

走近這座有翠綠窗欄、老式木門的農舍,道斯(Terry Dawes)深吸一口氣,做好面對內景的心理凖備。

綠山牆的安妮
日本北海道,這是加拿大愛德華王子島上綠山牆農舍的複製版

道斯從小在愛德華王子島—加拿大面積最小的省—長大,他曾經好多次去參觀著名的歷史景點「綠山牆」。

但是,道斯即將跨進門檻的這座農舍並不是那個正版的綠山牆,而是一座完整複製品,在9700公里之外的日本北海道!

綠山牆農舍是日本「加拿大主題公園」的主要景點之一。最紅火的時候,每天來這裡的遊客高達4萬人。

現在,主題公園基本上被人遺忘了,成了日本1990年代經濟峰巔時期的遺物。

道斯告訴我說:「來這裡的經歷,我常常比作一場夢,怪異的夢:走過熟悉的街道,但總感覺有不對勁的地方。」

道斯說,綠山牆翻版的存在、日本專門修建加拿大主題公園,這樣的事實本身就可以證明日本對安妮的深情厚愛。道斯2014年曾經來過日本,拍攝關於日本安妮現象的紀錄片。

綠山牆的安妮
日本北海道,加拿大主題公園入口處,招牌凸顯安妮的吸引力

日本和安妮的緣分開始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前夜。當時,一位加拿大傳教士送給她的學生村岡花子(Hanako Muraoka)一本《綠山牆的安妮》(Anne of Green Gables,該書書名又譯作《清秀佳人》、《紅髮安妮》)。直到今天,它依然紅遍日本,還有以這本書為靈感創作的動漫系列、漫畫書和好幾部日文電影。

這樣一來,安妮不再僅僅是進口的西方文化,而是成了日本文化本身的一部分,由日本藝術家、作家為主要是日本人的受眾一次次詮釋、呈現。

吉原由香(Yukari Yoshihara)是日本筑波大學的文學講師,一年級新生的課程就包括《綠山牆的安妮》。她說:「通常來講,我們擅長模仿。《綠山牆的安妮》也是這種改編文化的一部分。」

吉原說,日本女性特別喜歡安妮,因為綠山牆所在的那個世界充滿了「可愛」(kawaii)的東西。「可愛」是在日本很流行的概念,意思是乖巧、漂亮、浪漫。

吉原說:「她們很喜歡這個故事,因為裡面有許多美麗的景色,還有泡泡袖、茶會這類可愛的東西。」

但是,喜愛安妮的並不僅僅是日本女孩子。高橋(Go Takashashi)是吉原的學生,他也是安妮的堅定粉絲,正在寫有關《綠山牆的安妮》的論文。

高橋說:「我喜歡安妮這個人物,愛說話、不怎麼找麻煩、考慮別人的感情,這樣的性格很吸引我。所以在我看來,安妮是完美的。」

和其他許多日本讀者一樣,高橋也去愛德華王子島「朝聖」過,親眼看到了書中寫到的許多地方:綠山牆農舍原址、情侶巷、鬧鬼的樹林等等。

愛德華王子島總人口只有15萬,每年大約有3500名日本遊客來參觀。這樣算下來,日本人是愛德華王子島來訪人數最多的外國遊客群體之一。

愛德華王子島省長麥克勞赫蘭(Wade MacLauchlan)說,他們來辦婚禮,看野花,欣賞各種有關安妮的舞台劇、音樂劇。

綠山牆的安妮
2011年,日本遊客在加拿大綠山牆外農舍外拍照留念

一般情況下,每當有有關安妮的新劇目、電影播出的時候,日本遊客的數量都會出現小高潮。5月12日,網飛(Netflix)的新連續劇《安妮》就要登場了,麥克勞赫蘭說,這可能又將給島上帶來一大批日本人。

這部連續劇是網飛和加拿大廣播公司聯合製作的,由莫利亞.瓦利.貝克特(Moira Walley-Beckett)執筆,她曾是狂掃艾美獎的《絶命毒師》的編劇。新劇大量使用原著中的女權色彩潛台詞,更多將安妮塑造為一個生存者、而不是完美的聖女。

吉原說,這樣的潛台詞在日本也相當重要。給學生上課,她很喜歡講安妮的故事,因為這可以啟發學生們討論性別問題。性別問題在日本社會還經常被看作禁忌話題。「我們一般不教孩子性別和生活中常見問題的關係,比如教育、時裝、我們如何行事等等。」

她還說,當年安妮在日本出版發行或許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她援引日本學者越智博美(Hiromi Ochi)說,安妮也許是美國戰後將日本迅速民主化計劃的一個關鍵部分。

安妮於1952年出版,由村岡花子在二戰期間秘密翻譯。同盟國軍事佔領日本期間,這本書在美國在日本開辦的圖書館中很容易找得到。

吉原認為,故事的主旋律:一個孤兒女孩最終證實,她的心靈、她的智慧和任何男孩一樣強大、優秀,成了某種溫和的自由宣傳,目的是要推動(日本)女性從傳統角色中解放出來。

綠山牆的安妮
安妮的魅力何在?

看起來,安妮的主旋律在今天的日本仍然很流行。道斯在採訪日本的安妮粉絲時,曾一次又一次聽對方說,他們—特別是女性粉絲—如何和安妮有共鳴。

道斯說:「我認為,安妮的故事給人一種自我表現的方式,但是,表現只是在某種程度之內,從不徹底逾矩。歸根結底,安妮最後還是以家庭為重:收養她的家庭。」

安妮其實是既遵守規矩、又獨立反叛;既可愛浪漫、又激進前瞻。

吉原笑著說:「從某種意義上看,我們相信《綠山牆的安妮》的故事是女性解放的理想,我們可能被忽悠了。」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日本人對安妮的愛會打一絲一毫的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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