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新媒體/曹景珩

談新媒體/曹景珩
談新媒體/曹景珩

曹景珩(前電視媒體新聞部總監)

2020年5月17日,上海外國語大學特聘教授、東方衛視《雙城記》主持人、前鳳凰衛視資訊台副台長曹景行蒞臨廣東廣播電視臺,針對即將到來的5G技術浪潮,與同行分享了他對媒體融合的理解以及5G時代的媒體觀。

有了新媒體之後業態是另外一種東西

曹景珩:今天第一步,我是作結論。近20年來,我跟蹤新媒體,自己也嘗試新媒體。新媒體本身是不定型的東西。媒體貿然跳入新的海洋裡面去,未必是一個很好的做法;但完全不嘗試,不知道外面是什麼,那就一定會被淘汰。所以,動起來就是我們現在要做的。20年互聯網帶來媒體發展,到現在,關於互聯網背景下的媒體形態,尚沒有任何結論,講不出規律,只是要求做,不斷地應對變化。專家只是知道現在的情況,至於未來怎麼變化,這真是一個全新的領域。有了新媒體之後,業態就是另外一種東西。

媒體融合是媒體基因的改變

曹景珩:2005年,出現了一個新的東西,Youtube;紮克伯格實際上是有點油的哈佛學生,去撩女孩,結果出現了facebook。Google收購Youtube直接花了15億美元,還花了5億美元清理版權侵犯問題。Youtube今天也是google最重要的管道之一。所以回過頭來看,2005年的時候新媒體的新模式都已經出現,但14年前,我們會不會覺得巨大的挑戰出現了?我們會用新媒體,後來也在上面抓東西,但是對它的顛覆性、野蠻成長、草根性,我們傳統媒體的人不放在眼裡,覺得就是玩兒。

電子遊戲,我們覺得不務正業。中國電影票房去年突破600億,都說是電影業復興,有多少萬塊螢幕、多少觀眾,但是電子遊戲產生的產值是電影的3倍,而且每年保持增長。騰訊季度報告出來,因為恢復了電子遊戲審批,騰訊遊戲收入嘩嘩上去了。

對新出現的東西,不熟悉或者忽略,意味著錯過機會。如果當時我們就融合,我們自己也會改變基因。媒體融合不是原來的媒體基因可以去玩兒的。

2005年之後,軍閥混戰各顯千秋,出現了BAT這樣的大企業,互聯網成為資本運作新的空間,風險資本大量進入。這種資本的進入本身也是非常混亂的狀態。2005年有個活動在杭州西湖邊上舉辦,就是馬雲每年搞的西湖論劍,把互聯網主要人物請過來,談論互聯網,主要人物來自四大門戶網站。那年請到了克林頓,馬雲把他請過來做主講。當時馬化騰坐在最邊上,沒人覺得騰訊會怎麼樣。另外請來Yahoo的創辦人楊致遠,他主要是來救馬雲,當時阿裡巴巴快完了,楊致遠帶來10億美元的投資。也因為楊致遠的進入,把孫正義帶過來了。所以在那個時候,如果沒有楊致遠,阿裡巴巴沒有前途。

為什麼說媒體融合是基因的融合?互聯網企業反覆運算的速度很快,與基因關係重大。2005年最大的互聯網公司就是Yahoo,當時Facebook和Google都還沒起來。但就是因為投資阿裡巴巴這件事,楊致遠被Yahoo股東趕走了。當時最發達的互聯網公司,認為阿裡巴巴不值得投資,很快他們把一半的股權送掉了。阿裡巴巴上市的時候,估價幾百個億,而現在,Yahoo沒有了,被收購了,2005年到2015年,僅十年時間,Yahoo沒了,去年全部結束。如果當時能夠把阿裡巴巴股份多保留,不至於這麼差。你看,誰能夠知道互聯網的變化。

而當時馬化騰的qq、微信突然弄起來了,他為什麼能成功,我們在他的成功中又能看到東西。南非有一個基金(Naspers——編者注),從李嘉誠小兒子手裡買到了騰訊。當時李澤楷整理資產,把不賺錢的清理掉,南非的基金覺得騰訊價錢便宜就買下來了,結果騰訊現在的錢很多部分到了南非那個機構裡去了。當時如果國家出點錢支撐下來不好嗎?用得上南非、用得上孫正義嗎?當時電腦行業裡最強的是柳傳志的聯想,只要弄幾十個億,就可以把阿裡巴巴和騰訊這兩家大公司變成以中國資本為主,為什麼不做?當年柳傳志去收購的是Thinkpad,現在筆記本業務可能成為聯想的包袱。互聯網就是這種快速反覆運算的狀態。

這幾年,BAT三大平臺建立之後,又出現了草根的、借助大資本的平臺,8億線民玩得不亦樂乎。媒體融合無非是傳統媒體要借助互聯網特別是移動互聯網的力量,重新延續自己。為什麼?因為這些平臺你能玩兒,就是基因的問題,但是我們往往還是想把我們的傳統做法轉移到新的平臺。到了新媒體,尤其是大資料時代,要抓住特定人的特定心理。我們現在在轉型,我最看好的就是已經嘗試去做、特別是傳統媒體和新媒體兩邊都在做的。現在不是有沒有答案、怎麼解決的問題,是換包裝沒用,換地方、換平臺也沒用的問題。有些內容,在新老媒體都可以找到空間;但是更多的內容,有的傳統媒體上都沒人看的,放到新媒體上更玩完。

不斷嘗試方能實踐媒體融合

曹景珩:我們說的融媒體概念,它本來不是特別的、新的概念,技術上能做的事情都可以做,從文字跳到電子、互聯網,我們介入之後進行傳播。媒體人就有這個特性,媒體的潛能不斷發展,你跟著嘗試,這樣你在這個過程當中能真正得到體會和經驗,然後把對這個媒體的感覺放到那個媒體上去。比如借鑒紙媒的評論員制度,鳳凰衛視建立了世界上可能唯一一個最龐大的全職評論員隊伍,其他電視臺一般是兼職的。我們評論首播,一天就是4小時評論,還加上重播若干小時。我們這個隊伍,都是從平面媒體過來的,沒有任何訓練,沒有說電視鏡頭語言表達應該怎麼做。上去,先做個嘉賓,感覺不錯,就開始上節目。媒體之間的這個角色轉換,實際上一直自己在玩的話,會感覺到不同的媒體之間是互通的。我不斷跳躍,任何轉換並不是什麼特別大的事情。你要去做,多種一起做,可以借助其他媒體的東西做出更好的呈現。

如何迎接5G時代

曹景珩:5G時代不會太遠,現在還沒到正式轉的時候。下一個機會也許是5G,但最大危機也許就是5G。轉不過去,生死存亡;轉得過去,無窮無盡好玩的東西等著你,我自己也在等待。從有互聯網開始,特別是手機時代,我感覺到真正的力量。

一開始,手機就是電話,就是1G。我第一次用手機是1997年,在香港不算早,而且我有點兒抗拒:“為什麼扛個東西在手邊?”但是後來有了諾基亞、索尼愛立信,當然就很方便了。1997年我在嘗試中天電視,鄧小平去世,我們24小時要保持聯繫,就開始依靠手機。

2G手機資料業務大約在2005年展現出影響。手機帶來的影響,我能直接感受到,跟我們原來熟悉的業務不一樣,很不相同的媒體形式出現了。我感受到了新的挑戰。

我做新聞有兩個重大體會。我在上海社科院做《世界經濟》,我寫論文,寫了給你看,我不管你看不看。我也為《世界經濟導報》寫東西,我認為好的、重要的,我就寫,報紙就發。但是我進入《亞洲週刊》後,第一次,我們總編輯在聊的時候,用英文詞說“UserFriendly”,friendly在這裡是親和的意思。香港媒體是市場導向的東西,每一個刊物都要有讀者、廣告商的支持,才能生存。“UserFriendly”很大程度改變了我的想法,我寫的這個東西需要有看頭。現在的標題党很自然,只是做過頭了,所有市場經濟中的媒體全是標題黨。劉長樂定的標題這麼好,叫《鏘鏘三人行》,這個題目你能想得到嗎?如果出品的東西大標題、小標題、圖片、圖示做得別人看不懂,你就別做;文字第一段抓不住讀者心理,你就失敗。根本沒人看的東西不叫新聞。

你要做媒體就是要傳播,傳播給誰?你說這個有用、重要,對,但需要讀者能接受,做不到這一點,你就是失敗的。你如果談5G時代,不從這個出發,一定被淘汰。別以為還有個工作、有個頭銜,一旦你不再傳播,你就不是媒體。

5G時代來臨,會發生什麼事?我們如果不去做,那就都不知道,因為變化太快。傳統媒體,高成本的,在5G出來以後,怎麼弄?當時中移動買我們鳳凰的股票,我跟王建宙說:“我們能不能用手機做視頻直播?”他說技術可以,2.0不行,3.0可以,於是我們兩會都試,4G的時候,我直接用手機就可以了,但是和3G一樣,在大會堂裡面不行,在外面可以,畫面效果還是和海事衛星一樣,這樣就淘汰了海事衛星的應用。

每天世界上這麼多事情,做新聞我們只在新聞的角度,而網紅也是在做直播。5G時代,直播為主流,做重大新聞的直播,因此5G時代電視直播更普及。現在日本開發了8K的,我們新聞是不是還要拍了回來剪?是不是應該第一波就直播,下來的都是素材,而且直播不應該只是一個鏡頭,而應該以多通道拓展直播的範圍,提供更豐富的呈現效果。我們學校在做實踐,我們的學生直播東京運動會,計畫就是每人一個5G手機。平臺是相容性的,直播,同時可能有20-40個重大題材在這,我所有成本就是兩頭,選對人,懂得採訪,懂得拍,懂得現場評論,這樣一種傳播方式。第一線,最好是資深的、帶有知名度的。比如說里約熱內盧奧運的時候,上去的是白岩松,白岩松就是以直播的形式報奧運會,直播,多精彩!同一時刻可以有10個20個通道在表現奧運會。

親身經歷三次媒體變革

曹景珩:以前我還在紙媒的時候,我們是記錄稿子的,後來使用傳真機傳稿子,再後來電腦傳輸很慢,但可以傳圖片。電腦化是平面媒體時代我們看到的變化。我們當時感覺很多事情要轉換。1989年,在香港,所有報紙雜誌開始做電子化。北大方正的技術把全世界的排字房都掃除乾淨。很多工人、老師傅,比如遇到金庸的字,很潦草,他們能看懂,專門有師傅處理金庸的文字,壓紙、開鉛板,但很快的,電腦技術就把這個行業淘汰乾淨,有的老員工可能只能去當看更。當時我們感覺到的壓力,現在我們也感覺到。1993年我們請他們全部轉型,能轉的,留下來,不能轉的,那就轉行。

我是亞洲週刊第一個用中文輸入的,而我進鳳凰的時候是偶然進去的,原來做平面媒體的,進鳳凰打亂了我的退休計畫。以後做什麼?教書去,一邊在北京教書,一邊做鳳凰。我離開鳳凰是2009年。2005年的時候,我就說我不做下去了。為什麼要離開?互聯網剛剛起來的時候,是我們鳳凰最好的時候,也是衛星電視、各地衛視最風光的時候。2005年,我感受到web2.0的衝擊,感覺電視做不出更多的東西。至於大行其道十多年之久的真人秀節目,電視花了大價錢大本錢,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

後來我嘗試做電臺。從2008年起,我做了10年的電臺,到今年3月結束。中國的汽車業在發展,計程車司機、開車的會聽。2008年,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中國之聲,第一次把電視評論放到電臺的新聞評論當中,就是07:50-08:15這段時間的早評論,包括地方上的電臺,我做過30多家,每天10分鐘。電臺原本受眾老齡化嚴重,又上去了是因為汽車,一年3000萬台新增汽車,電臺收聽的人越來越多,中國之聲、北京交通台、浙江交通台、深圳交通台都是特別厲害。廣西交通台改成私家車頻道,當時也做得很好。但是最近兩年,廣播遇到新的重大問題。開車的、做滴滴的、聽路況的,都有自己的事兒做了。

離開鳳凰衛視,主要和東方衛視也包括廣東的幾個頻道合作。我在清華教了9年書,當然想換一下環境,因為我覺得沒法真正地把書教好。我從開始教就說,我們所有新聞學院教給學生的都是歷史,你們不會去重複我當時在電視、報紙的經驗。所有學的東西,作為基礎,知道過去我們做了什麼。學校裡面都有教新媒體的,但我自己是沒底的,新聞方面我是做過實踐的,有平面媒體,有電子媒體,有內地的感覺,也有境外的;但是在新媒體時代,沒做過的人,感覺哪有底氣說怎麼做,說不定很多學生比你更懂,這就是當時的現實。後來我們到上海外國語大學,每年選送20個學生去世界重大新聞事件的發生地,做3周實踐採訪,去年是G20阿根廷峰會,前年我們去了法國、泰國,還見證了美國的特朗普競選。

2014年開始,我更多地是參與各種媒體的實踐,包括電視,也包括互聯網媒體。我們在東方衛視,按照中央的要求增加了新聞節目,以評論員決策參與到主播,做港臺社會民生的《雙城記》,而且網上各種形式都在嘗試,視頻、音訊、文字都做,但現在抖音還沒開始玩(全體哄笑)。這是由於時間問題、團隊問題。快手、抖音,都是我們現在在關注的。

(圖片翻攝網絡示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