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聽團吧!台灣獨立音樂,碰撞激盪的搖滾調色盤:hue|獨家專訪

「他把心丟給大海,想找回一點浪漫」
「在這要命的世代,他要一點存在、他要一點存在」

由鼓手仲熙與吉他手暨主唱知更組成的樂團「hue」 ,如同團名一般,充滿著強勁的三件式搖滾色彩,將他們對龐克、藍調和搖滾的熱愛融入創作,並以刻劃入心的編曲和激昂的旋律,結合切換多重視角宣洩的歌詞,創造出獨具特色的音樂風格,甫出道便被眾多樂迷列為心中「寶藏樂團」。

主色調的形成

仲熙是花蓮人,從小在教會中認識爵士鼓,起初先在教會服事,練一些詩歌、敬拜歌曲,國中開始從周杰倫的音樂,慢慢接觸到國外的樂團,如:「5次方樂團」(The Click Five)。大學之後進入熱音社開始認真學鼓,也組了兩個團玩Cover(翻唱)歌曲。「那個時期喜歡聽『30秒上火星』(Thirty Seconds to Mars),當時也有 Cover 他們的歌曲〈The Kill〉。」

畢業之後,仲熙到了台北,在師大理學院就讀研究所,讀了一學期就休學去服替代役。在台北生活一陣子,熱愛音樂的仲熙還是想要組個樂團來玩,剛好在這時候認識了知更。「在 hue 之前,沒什麼緣份能跟其他人玩到認真的樂團,頂多就是同學有空時聚在一起玩玩消遣,不知道為什麼,始終沒有緣分可以碰到能一起玩音樂的朋友。」知更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惆悵。

知更從小喜愛畫畫,中學時因父親的工作關係,從台灣轉到上海唸書,讀大學時再轉到香港就讀遊戲設計,後因故回台,反而重拾了玩音樂的熱情。「剛回台的時候還沒有想到要做全職音樂人,還是有持續在設計這一塊上面努力,也想說可以來經營音樂這條路看看。」

中學起學習木吉他,先是跟著哥哥接觸到王力宏、陶喆、周杰倫⋯⋯這些華語流行音樂,到了上海後接觸到大量國外的音樂,像是艾薇兒(Avril Lavigne)、比比.金(B. B. King)、史提夫・雷・范(Stevie Ray Vaughan)、約翰·梅爾(John Mayer)⋯⋯等龐克、搖滾及藍調大師,這些養份也在知更的創作中展露無遺。

「2016年左右,我那時候已經有了一些音樂作品,一直以來都很想跟人組團,於是在臉書的社團中貼文徵團員,當時看到仲熙在個人頁面上的打鼓影片,就私訊仲熙聊聊。」

「我們就此結下樑子了。」知更笑說。

與仲熙認識之後,雙方彼此聊了一下對於音樂的想法,以及想玩的音樂類型,相談後感覺方向蠻接近,就約在已歇業的華山阿帕練團室見面,兩人在那邊 Jam (即興)了兩個小時。「我不知道仲熙覺得如何,但我自己感覺很好,於是就玩下去了。」知更表示。

仲熙回憶那段時間:「那個時候⋯⋯應該說兩個小時沒辦法全然理解知更對音樂的喜好,以及我們可以玩的內容,那個階段對我來說,就是我有一個樂團,然後我想看看它可以發展到什麼程度。」

從此,「hue」正式成軍。

《劉庭佐》與《hue》

組成樂團後不久,知更參加了一個鈴聲創作比賽,想賺點獎金的知更獲得了嘉獎,剛好現場評審有福茂唱片的同仁,聽到知更的作品之後邀請他去聊聊天,雙方合意並簽下合約。沒多久後,便開始準備製作那張打響個人名號的專輯《劉庭佐》。

公司對知更相當有信心,希望專輯能保有他的個人特色,因此放權讓知更獨立製作,以求能最完整的保留創作核心。剛進公司一年,即要負責自己製作人大任的知更略覺手足無措,便找了團員好朋友仲熙加入製作團隊內。

仲熙説:「那時候我還在當替代役,退役後我有先做正職的工作,大概做了一年半吧,後來剛好知更要出《劉庭佐》專輯,藉著這個機會,我就思考了可以轉成全職音樂人的可能性。」

「我聽到《劉庭佐》專輯內『線』系列的時候覺得真的蠻屌的!」仲熙興高采烈地說。

同是主創者,「知更」與「hue」卻風格迴異,曲風跟唱法都有所不同 ──「知更對我來說是很私人的創作,我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想法去做任何的試驗;hue 則是我一直很希望有樂團、有其他人的加入產生碰撞,互相激發出不同的想法跟靈感,跟他人合作的一個結晶。」知更是這樣解釋的。

雖然詞曲都是從知更主創,hue 的專輯很多並不是知更的親身經歷,知更了解自身的共感能力很強,平常吸收到的電影、電視、或者其他人事物,或是自己感受到的小事,很容易在內心留下一個淺意識,而在創作的過程中,這些內容就會自己冒出來。

「我創作會亂哼旋律,也不知道自己在唱什麼,後來回過頭看才發現它可能在說某一件事,由過去的某個體驗而生,慢慢再發展成整個樣貌,到那時候才知道原來這首歌是在說什麼故事。」

2020年,hue 發行同名專輯《hue》,有別於知更在《劉庭佐》較為大型多樣的編制,《hue》專輯以傳統三件式搖滾組建,激昂的吉他 Riff(反覆演奏的樂句)及慷慨直率的唱腔衝擊樂壇,發行後即入圍第14屆 Freshmusic Award 「最佳新團體」獎,並憑藉專輯內曲目〈爛情歌〉入圍「年度10大單曲」獎。提到這首成名曲的創作過程,知更記憶猶新:「我記得這首歌是在練團的過程中現場直接跑出來的。」

「我常常在練團休息的空檔彈一些有的沒有的東西,有時突然靈感來了,就會趕緊跟團員們說:『我靈感來了,你們趕快加入』,就逼著大家一起 Jam 起來,我也會開始隨性哼唱一些內容,讓它發展成一首歌曲。」

「當天就是這樣,我獨自在練團的空檔刷著吉他和弦,突然就刷出〈爛情歌〉的前奏 Riff,便趕緊叫團員們加入;沒多久後副歌旋律先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唱到『海誓山盟』這個詞,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唱出這四個字,就覺得這個旋律很順,於是當天就確定走向,回去我再慢慢填詞,我記得這首歌的詞是在某個車站的星巴克裡,用手機打字完成的。」

「在那個時候的我,創作上很少出現「海誓山盟」這樣的用字,對我來說感受特別不一樣,感覺這就是這首歌特別的氛圍,於是整首歌的歌詞是由這個詞延伸出來。」

「每次創作的時候,我都會希望每首歌都有自己的特色,要找到對的味道,有時候可能對的一句話就可以讓我找到整首歌的樣貌,像爛情歌就是這樣找到的。」

詞曲與吉他的結構有了,節奏組的部分,仲熙也有他的想像:「我當時的想法是旋律線聽起來是兩組,應該要在副歌第二段做一點變化。」於是他在副歌第二段換了一個節奏打法,也做了音色上的轉換,相對於吉他部分強調的固定 Riff,讓副歌在聽覺上有一個突如其來的驚喜。

知更補充:「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一開始仲熙打出這個節奏的時候,是大家都還是在 Jam 的情況下,當他打完這個節奏,我們又再重新跑一次歌曲的時候,他其實沒有再用這個節奏;但其實我是非常喜歡他做這樣的改變,我就說:『仲熙你剛剛不是有打一個不同的節奏嗎?你再試一次。』後來才把這個節奏加回去,差一點就沒有這段了。」

知更像里長,我比較像鄰長

今年初,hue 參加了「一起聽團吧」節目海選,原以為 hue 參加節目的原因跟當年參加鈴聲創作大賽一樣,是想賺點獎金,想不到根本不是這回事。「我參加節目的時候根本還不知道有獎金一百萬。」知更笑著說:「我們海選結束後接受訪問,訪問者問說如果拿到一百萬要怎麼用,我才知道有一百萬。」

「希望可以突破同溫層,盡量宣傳hue的音樂,讓可能會喜歡我們的聽眾聽到我們知道我們,一直到現在也是這個心態,沒有特別想要拼到最後什麼的。」

知更望向仲熙:「原本仲熙還不想參加咧!」

仲熙忙著說:「當時海選完就公布後面一系列的行程表,因為我平常在教課,對我來說要犧牲太多教課的時間跟收入來錄節目,其實一開始蠻不情願的。」

「後來會妥協(知更:『什麼叫妥協!』)是因為我不是一個很態度強硬的人,在半推半就的狀況下,想說畢竟也是對樂團好,就試試也無妨,我記得海選回來後跟老婆討論了很久,才決定來參加。」

知更反問仲熙:「那現在有後悔嗎?」仲熙想了想後說:「現在看起來沒什麼好後悔的。」

「像是評審的回饋中,我大多在聽哈林(庾澄慶)和娃娃(魏如萱)的評論,他們主要針對 Vocal 的部分給意見,這對我來說很新鮮、很吸引人,也讓我從不同角度來看樂團,獲益良多。」

提到魏如萱,知更也說:「她對於我 Vocal 的評語,會讓我覺得她真的有 Get 到我想要呈現出來的東西。」

節目每週會給樂團不同的創作題目,選擇適合的曲目和編曲方式充滿挑戰性;在〈凡人歌〉的改編任務中,hue 採用大提琴取代貝斯補上低頻,加上備具層次的編曲堆疊,被許多聽眾評為「超高水準」的演出。但其實,這首歌不是 hue 的首選:「當初想找一首大家都有共鳴的歌,原本想選的第一首歌是阿桑的〈葉子〉。」(知更還擔心地問:「咦,你知道這首歌嗎…?」)

「我在〈葉子〉發表之前就有一段時間在聽阿桑,這首歌對我來說很有深度,但可惜沒有取得授權;第二選擇就是〈凡人歌〉,其實我沒有聽過整首原版〈凡人歌〉,有印象的是五月天跟蕭敬騰翻唱的版本,於是我就去聽了李宗盛的原版,希望編曲有別與原版,要夠有特色、夠有深度。」

於是,不願每次挑戰都過於制式化的知更,想到使用大提琴當作低頻來支撐樂團,希望編曲上有個特別的層次感;大提琴可以當作節奏組,也可以有旋律性出現,心想三件樂器若能做的很豐富飽滿,會是很有看頭的東西。

每次節目給出的任務準備時間都很短,在架構初步發想之後,知更快速地將可以自理的編曲部分完成,再把檔案給仲熙,請他用鼓手的思維把節奏組的編曲合理化,仲熙吸收調整之後,在工作室把鼓錄完回傳,整個細節樣貌走向就此底定。

「在編曲的概念上,知更像里長,我比較像鄰長,我就顧好我這區的里民就好」仲熙這樣說。

不論是「知更」或者是「hue」,距離上一張專輯都有四年之久,對於未來,知更表示一直都在努力籌備新作,預計應該是個人作品會比較早出現,但也希望 hue 的新作能盡快完成。

訪問的隔日,仲熙的太太與孩子就要出月子中心,忙碌的工作加上初為人父,如何兼顧家庭生活與閉關創作是件需要精算的事情;說到這裡,
知更也有他的創意:「我正在想要不要下去花蓮的仲熙工作室,跟他一起 Jam 幾個禮拜,看會不會玩出『hue 2.0』。」

仲熙表示同意:「你可以下來幾個禮拜幫忙帶小孩。」

「專輯風格就變成親子兒歌路線了。」知更笑說。

認真想想,對於擅長用創意打破框架的 hue 來說,這樣的作品好像也頗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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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圖來源:IG@hue__offici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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