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醫生徐超斌5】現代醫學出身 他卻盼巫醫外婆傳授神奇力量

徐超斌的巫醫外婆過世8年了。他說，雖然家境因母親的多病而與一般農家無異，但家裡從不缺食物，「因為以前的病家一定會拿貢品來求外婆醫病，小米、芋頭之類。當然，現代醫療介入之後，慢慢就比較沒有人會找她治病了。」

現代醫療，那不就是徐超斌的職業嗎？身為外公外婆帶大的孩子，他是最常被外婆帶著一起去看診的。我問他是否還記得外婆治病的過程，他說：「我有問過她，她會作法，會唱歌，然後把自己當成病人…」話說到一半，忽然被部落裡定期來訪的「修理便所」巡迴車打斷。

為免故事被雜音干擾，只好轉移話題。徐超斌先是笑說「修理便所」是台語，在部落廣播誰聽得懂呢？順道感嘆，部落裡買菜也是仰賴兩、三天來一次的「菜車」。何謂菜車？他說：「就是賣蔬菜的啊。我們這邊沒有果菜市場，除了自己種菜之外，其他的蔬菜水果都是在菜車上買。」

這狀況讓我想起採訪前的閒聊。我說，曾聽過部落難以施行「衛教」的一大原因，其實就是資源缺稀。都市人走進超市有各種選擇，天天五蔬果不成問題；偏鄉想買菜還要等菜車來，如何宣導從供應面就難以達成的觀念？當我們自南迴公路南下、右轉，深入土坂部落，我連上一間看到的便利商店在哪，都沒印象了。

而徐超斌說這情形幾近十年未改，而且「現在的人愈來愈少，部落人口都老化了，你說那些商家來的頻率（自然）就更少了。買的人少嘛。」所以菜車來就趕快買起來放？他說：「對，有什麼就買什麼。也不會計算說今天要吃水果，誰跟你計算那些啊。而且現在食安問題很嚴重，菜車不見得有檢驗，到底吃到什麼不好的，我們也不知道…」

「很現實面…」沒想到只是為了避開干擾的閒談，還是導向殘酷的結論，眾聲沉默。「所以，剛才提到外婆治病的方法…」我把主題拉回來。

徐超斌繼續說：「對…（她就是）把自己變成病人，請醫神來治療自己，請祖靈來治療自己，把神請出來治病人。」草藥也有，但大部分是精神療法。「但你還是覺得很神奇，怎麼在這樣的儀式之後…有些可能本來要斷氣了，我們也不知道病人什麼狀況，就昏迷在那邊嘛，結果外婆作法，就真的眼睛睜開講話。」

但再神奇的醫術，終究要受到現代醫學的挑戰。徐超斌是早產兒，媽媽在田裡工作到一半，肚痛，之後就到頭目家生產。徐超斌出生時僅七百多公克，「送到台東市，小兒科診所都不收，醫院都說這個孩子不會活啦。」最後遇到一個小兒科醫生，願意收留一段時間，最後說：「你要相信上帝可以醫治他。」徐超斌又被帶回部落，「我連吸奶的力氣都沒有，我媽就用棉花棒沾（奶）水擦我的嘴唇。」

徐超斌活下來了。彷彿神蹟降臨，全家的信仰跟著急轉，「後來我媽有一點火熱了，竟然把我外婆的法器都丟掉。」同樣很現實面的，外婆的神術就此不再被需要。直到過世前，95歲了，「我想她還能活多久，就心血來潮問她記不記得當年那個醫療的過程，我好想再看一次那個神奇的醫術。」徐超斌說。

外婆怎麼回答？「她說，『傻孩子，現在都現代醫生，還要我這個醫生幹嘛？』很可惜我沒有堅持問下去，隔年她就蒙主寵召了。」2012年8月底，外婆過世前，受現代醫學教育的徐超斌握著她的手，說：「求妳把醫治病人的神奇力量傳給我。」

對徐超斌來說，醫學或許也是一種信仰，不分傳統與現代。外婆以「代替病家接受治療」的方式行醫，徐超斌沒直說，但罹癌後認為「還好是我」的他，其實不只繼承了醫職，其實也繼承了外婆的精神吧？如他記得她最後的話：「醫療的真諦在感同身受。」

更多鏡週刊報導
【超人醫生徐超斌6】若把救命的醫院當信仰 他想過以殉教來完成
【一鏡到底】在偉大的航道上跌倒 徐超斌
【一鏡到底】失敗的冠軍女兒 陳詩欣

更多生活相關新聞
今「霜降」清晨創入秋最低溫 一圖看懂未來7日溫度變化
氣炸鍋真健康？ 油煙空汙是油鍋13倍
高鐵直達墾丁住宿業生意會變差嗎？ 網一面倒「不可能」
專家：能量飲料添加物多 小心咖啡因中毒
人工增雨 首次動用無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