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少康被徵召有理?他曾引領藍營「少康中興」大成功

2023/12/7編按:2024總統大選又出現新局勢。11月底,當侯友宜宣布副手為趙少康,民調顯示侯康配支持度迅速成長。究竟趙少康從政風格為何?其實,趙少康多年前以國民黨少壯派之姿,參與立委選戰高票當選後,受《遠見》邀請,和老輩份黨外立委康寧祥一同對談,這場「老康 vs.少康」論戰,讓人充分感受趙少康引領藍營創新的思維,對照今年選戰,已宣布將展開與年輕世代對話的他,奮戰理念未變。

在藍白合破局後,代表國民黨的侯友宜,隨後宣布由曾暫別政壇多年的趙少康為副手。消息一出引發熱議。截自11/27的外界民調,侯康配這個新組合,似乎為藍營勝選帶來正面影響。究竟,曾暫別政壇多年又回歸的趙少康,是什麼樣的政治人物?

其實,現年73歲的趙少康,於1981年便進入政壇,當年參加市議員選舉,獲得第二高票。當時,屬於國民黨少壯派的趙少康,曾留美擁有國際視野且口才極佳,因此被外界封為「政治金童」。

1987年,已連任兩屆市議員的趙少康再轉戰立法院成功。當時年方37歲的他,和當時49歲、屬民進黨黨外年代老輩份立委康寧祥,一同接受《遠見》邀請進行對談時,便充分展現出他在國民黨內積極創新的思維。

在這場「老康vs.少康」關鍵對談中,趙少康指出,國民黨最大的包袱是自己。其實,國民黨擁有許多人才與資源,問題是能不能用對人才,並且把包袱丟開。至於,國民黨的政策是想照顧更多階層的人,那麼國民黨的利益就應該是全民的利益,至少應該是大多數人民的利益。

趙少康自認是屬於國民黨中有強烈改革意願的人士,推測會投票支持他的選民,代表著類似的理念。張智傑攝
趙少康自認是屬於國民黨中有強烈改革意願的人士,推測會投票支持他的選民,代表著類似的理念。張智傑攝

趙少康:自認屬於國民黨中有改革意願的人

趙少康並自認是屬於國民黨中有強烈改革意願的人士,推測會投票支持他的選民,代表著類似的理念。

他當時便期許即將成立的民進黨,要將胸襟放大到兩岸中國。趙少康指出,很多人說台灣30多年不打仗,很承平,但事實上不是的。今天台灣有全世界最大的敵人在旁邊虎視忱忱,這一點絕對不要忘記。趙少康進一步強調,民進黨將來若想執政,假如不能放開胸襟,擴大格局,減少民眾的疑懼,那就永遠只能拿到20至30%的選票,假如選票不增加,那就永遠不能減少內鬥。

趙少康與康寧祥對談完整內容 (出自1987年2月號第008期遠見雜誌)

《遠見》問:兩位都是以高票當選立法委員,可否談談選舉時採取的策略。 

趙少康:我這次選舉沒什麼策略,沒有策略就是我的策略。我的宣傳品只有兩種,除了一本小冊子,就是最後出了一張傳單。這張傳單本來沒計畫出的,是因為後來「耳語」非常嚴重,有各種謠言和中傷,所以才決定出一張傳單。

對這次選舉我蠻傷心的,這是我參加的第三次選舉,過去沒有一次像這次有那麼多的小道消息。再加上我沒有被黨部提名,因此從提名的四十天後我才宣佈參選,整個準備工作也很倉促。直到執政黨中央專案核定以後,才真正開始行動。所以整個來講,我們的準備比起其他候選人也有頗多不周之處。甚至連競選辦事處都找不到,最後只好回到我去年競選用的地方。

我個人的想法是如果做了五年的市議員,五年的成績不能給選民留下印象,不能證明我適合到立法院,還需要很多的包裝或宣傳技巧,那我寧願不要當民意代表。因此,我的競選策略就是把五年來給選民的印象加以強化。實際上我也覺得現在選民的獨立性與自主性已經強很多,甚至有一半以上的選民在選前已經決定了要選誰。

另外一點,這次寧祥兄和我都高票當選,我感覺到外界對我們兩個的印象是:我是國民黨內有強烈改革意願的人;康先生則是黨外中比較理性的人。那麼這次選舉結果是否也可以印證或表達某種選民的心聲或意願,或許值得大家思索。

康寧祥:大家一定也感覺到,這次競選過程,是又曲折又驚險。我先報告我選票的三個來源。第一個來源走我原有的支持群。民國六十一年我第一次競選立法委員得了八萬多票,六十四年競選連任時得了六萬多票,六十九年時是以十萬八、九千票當選,但是七十二年以二萬一千票落選。根據三次當選的紀錄,我的支持群約為七萬人左右,相當穩定。

經過三年前黨外的分裂及批康等事件後,在我比較大意的選舉經營下,很多人認為老康一定會當選,就把票投給別人。其次因為批康造成很多的誤解,甚至把我未來的形象扭曲不少,也造成選票的流失。但在這三年中,許多人看了整個黨外的發展、立法院的情況,想想還是支持我再出來。

過去認為我會當選的這次不敢大意,而批康造成誤解,使一些人把本來支持我的票投給別人,他們在慢慢知遠真相後內心有歉疚感。所以在我的競選陣容和義務助選員中,很多都是抱著這種心理來的,他們過去拉過兩票給其他人,這次就為我拉八票、十票回來。

我的第二個票源是我有五個市議員幫忙,他們不但把自己的服務處當做我的競選聯絡處,甚至在競選前的民主講座和政見發表會中也盡了很大的力量。

第三個票源我想應該是來自文化界、學術界、工商界、外省籍和客家人。從我的傳單可以知道海內外很多學者都支持我,甚至為我站在台上講話,這是相當有震撼力的。這三年的「批康」,對我的形象造成很大的破損和扭曲,在競選前,我在台北市選了七個地方,做一些文宣活動,將「批康」陰影做一番清洗工作,恢復我原來的面目。後來證實那七天做得不錯。進入競選過程時我就認真打正規戰,正面提出很多政見,並做衝刺。

趙少康自認屬於國民黨中有改革意願的人。取自趙少康臉書
趙少康自認屬於國民黨中有改革意願的人。取自趙少康臉書

趙少康 :國民黨要扮演全民政黨

問:這次的選舉結果和「黨外組黨」的出現,使未來立法院將首度出現黨團競爭的局面,兩位認為這會對立法院產生什麼影響? 

趙:這個問題除了考慮執政黨和「民進黨」的增額立法委員外,還必須考慮資深立委的狀況和未來三年可能的變化。

可以預見的是增額委員在立法院扮演的角色將比過去活潑很多,重要性也將大很多。最近兩天大家都看到執政黨為國家安全法召集黨籍立委討論;高速公路的協調也採納很多黨藉立委的意見。據我瞭解,黨籍立委今後將受到執政黨史多的尊重。這也是必然的趨勢,選舉是很現實的。假如黨籍立委的意見不被尊重,選民將來也不會尊重他們。

我認為不管對黨、對國會或對企業界,良性的競爭總是好的。這次有十三位民進黨員入立法院,增加人數雖然不多,但加上資深委員的活力慢慢減退,帶來的衝擊應該不小,而執政黨和「民進黨」兩方面都有很多優秀的增額立委加入,將使立法院活潑很多。 

行政觀念必須變

另外,立法院未來可能會成為整個國家的政治重心。過去行政院是政治重心,事實上立法院應該相對地也是政治重心。我希望將來部長們也能在立法院為他們的政策做辯護和討論。

如果問我這次選舉對立法院帶來什麼衝擊,我想就是將來立法院會比較像一個立法院。

問:站在一個執政黨員的立場,你對國民黨的期望如何? 

趙:所有的政黨在國會中都有黨鞭(編按:Party Whip指在國會黨部中負責維持黨紀的人),對執政黨員做某種程度的限制,以維護黨的利益。國民黨過去一黨獨大,行政部門自然比較鬆懈,但今後行政部門的觀念必須改變,一定要把工作做好。

執政黨常說中國國民黨永遠與民眾在一起,是一個全民政黨。國民黨的政策是想照顧更多階層的人,那麼國民黨的利益就應該是全民的利益,至少應該是大多數人民的利益。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只要黨籍立委不違反國民的利益,就不應該受限制。當然,立法院也有很多案子是透過黨政協調,很多立委也談起他們在黨政協調時講了很多話,但由於是秘密的,不允許記者採訪,所以外界扯不瞭解。因此我認為黨政協調也應該對新聞界做一些背景說明。

我常說過去我們的政治像是在黑箱中運作,這個方式未來可能要改變。

康:這次黨外能夠在選舉上有一些小的勝利,使很多人以為台灣已經進入兩黨政治的階段,其實從整個社會的發展、政治的運作、社會基礎的經營上看,個人認為實際上尚未達到兩黨政治的情況,僅是具有形式而已。

立法院日前有三百二十位立法委員,「民進黨」委員僅有十三位。力量雖然懸殊,但真正能上台為國民黨政策做辯論的,可能不會超過十位。這對國民黨將來的政治權威,將有損傷。

我的看法是未來黨外除了做為議會政治改革家外,還將扮演社會運動家的角色。到時,假如大眾傳播工具太偏袒國民黨,把立法院中「民進黨」與國民集的政治辯論過份扭曲,造成「民進黨」的不利形象,那麼「民進黨」立委也將走向社會大眾,遠也會給大眾傳播業很大的壓力。我想這兩個方向將來都很耐人尋味。

問:你個人對「民進黨」立法委員進入國會的期望為何? 

康:我希望他們能在立法院給出席的最高行政首長政治壓力。以我過去七年在立法院的經驗知道,從這裏可以得到最迅速的改革效果。其次是用直接訴諸社會大眾的行動,來給國民黨和大眾傳播媒體壓力,加速改革的步調。

希望進步多一點 

問:可否請兩位以國民黨及黨外立委的身份,談談對彼此的期望。 

趙:剛才寧祥兄提到目前並未達到兩黨政治的情況,我則以為至少已其雛型。而「民進黨」百分之二十幾的選票也算很高的得票率了。

我個人認為,有很多的選票並非因為選民贊成「民進黨」,而是對國民黨的改革有很高期望。我常說,國民黨最大的挑戰是自己,國民黨有

這麼多的人才和資源,問題是用不用這些人,能不能把包袱丟開。我也接到很多來信,說「我們雖然贊成你,但票要投給黨外,因為能給國民黨一點刺激總是好的。」

以台北市來看,台北市選民頗具代表性,而且也是全台灣未來政治的前導。台北這次選舉的結果,表示大部份的民眾仍然肯定國民黨過去三十多年的成就。一個執政黨能拿七○%的選票,在全世界來講也是很了不起的。為什麼我得到的選票這麼高,可能代表大部份的選民仍然肯定國民黨,但對國民黨保守老大的作風不滿。台灣目前中產階級增加,他們既認為現有的成績得來不易,應該珍惜;但又覺得進步不夠快,對求新求變的心情殷切。

假如執政黨要改革,我想大部份的民眾還是會支持執政黨。我想國民黨這次小輸,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有刺激才有進步,我也希望能進步多一點。 

在議會中彼此尊重 

剛才康委員提到街頭運動,我想街頭運動還是少一點比較好。與其在街頭上爭,不如在立法院和議會中爭。

當然立法院也要尊重不同的意見,不管是否只是少數。在市議會中,我們對非執政黨籍的議員非常尊重,讓他們充份發言、表達意見。雖然彼此立場不同,但私下相處都很不錯。我想這是一個很好的模式,彼此尊重,有不同的想法也可以經過充份的辯論。

康先生提到政治批判問題,反對黨本來就應提出不同的意見。在內閣制約國家,所有的閣員都是最會辯論的。我們也要讓我們的部長,甚至院長有為政策辯護的能力。我們將來一定會走上這條路,我對此很樂觀。不要說「民進黨」的民意代表,就是執政黨的市議員質詢時,也讓政府官員感受很大的壓力。我認為以後不是那個黨的壓力,而是選民的壓力。

今天台北市有四分之一的選民是大專程度,二分之一是高中程度,民意代表每天都接觸到年輕而教育水準高的選民,自然知道選民的要求,也感受到選民的壓力。我們希望立法院能夠充份反映民意,這樣自然能對行政部門造成強大壓力。

期待健康的反對黨 

「民進黨」的成立是遲早的事,我們期望這是一個健康的反對黨,胸襟寬大的反對黨。我們覺得以住的黨外和現在的「民進黨」,胸襟、眼光和格局都不夠大,內鬥也很厲害。我常覺得做為一位非執政黨籍的領袖或民意代表,有時候很簡單,有時候也很困難。他們在競選時可以完全講理想,不必顧慮政治現實;可以放言批評,而沒有負擔。這是全世界反對黨共同有利的地方。但是他們有時也很苦,黨外好像不太有什麼政治倫理,很多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大學剛畢業,對黨外也沒有什麼貢獻,但就在雜誌上用文字暴力、語言暴力來批鬥,搞得風聲鶴唳。

基本上,我覺得黨外的政治倫理一定要建立。目前台灣這些黨外的領袖,每個人都有特殊的個性,都是彼此不服,都是反抗性、叛逆性比較強的人,所以黨外會有很多困難。但現在既然已經組成政黨,不能再用以前打游擊的做法,要從爭取同情,轉變為得到人民真正的認同與支持。

我也希望反對黨能把胸襟放到整個中國。今天事實上整個問題就在中國的前途。我常想將來怎樣能統一中國,這才是全中國人的前途與希望。

再講得明白一點,今天在台灣的閩南人是多數,但和整個中國比起來是極少數。三十年、五十年在歷史上是很短的一段時間,還是應該將眼光放遠一點。

趙少康期許「民進黨」是一個健康而對國家忠誠的反對黨。flickr by Ken Marshall
趙少康期許「民進黨」是一個健康而對國家忠誠的反對黨。flickr by Ken Marshall

期許民進黨是一個健康的反對黨,胸襟放大

我個人相信權力使人腐化。我也反對一黨獨大,因為沒有競爭容易變得老大。有競爭,真正有能力的人才能出來。而將來行政院可能用的閣揆和部長就會和以前不同,他們必須具有為政策辯護的能力。

基本上我希望「民進黨」是一個健康而對國家忠誠的反對黨。很多人說台灣三十多年不打仗,很承平,但事實上我們想想看台灣真的很承平,真的沒有外來威脅嗎?和美國、日本一樣嗎?我想不是的。

今天我們有全世界最大的敵人在旁邊虎視忱忱,這一點絕對不要忘記。我希望將來兩個黨是競爭,而不是鬥爭。國民黨本身也要放大胸襟。從去年初香港的華航談判,送女籃到莫斯科參加比賽,宣佈解除戒嚴、開放組黨等,可以看出執政黨的胸襟比以前開闊很多,信心也比以前大很多。我希望「民進黨」能站在諍友的地位,擔任一個健康的反對者。「民進黨」將來若想執政,假如不能放開胸襟,擴大格局,減少民眾的疑懼,那就永遠只能拿到二○~三○%的選票,假如選票不增加,那就永遠不能減少內鬥。

康:剛才趙先生提到很把心街頭示威的問題。全世界只要是正常的民主國家,走上街頭示威是很正常的事,我不覺得有什麼危險或不對。

四個基本要求 

美國、日本也到處有示威,只要申請好路線,就可走上街頭,甚至警察會照著路線來維持交通,讓你走得痛痛快快。所以如何讓示威、遊行這種在民主國家合法的活動正常化,就沒什麼好怕的。我在去年九月、十月間,陪著林正杰到全省走一趟,應該對矯正這種觀念有很大頁獻。

趙先生這次以國民黨開明改革派的形象出現,而得了這麼高票,我看是很稀有的特例,或許可以再加上一位洪昭男。我認為在國民黨四十年的歷史裏,不會容許這種特例。因為容許你這樣做,別人要起而效尤該怎麼辦?

我很期待趙少康的模式能立刻成為國民黨政治開放的模式。

如果國民黨真正想實施民主政治,起碼有四點應該做到。第一是對中央民意代表問題做一個徹底的解決。現在大部份的中央民意代表不必改選,每三年選一次的九十七位委員中,有二十七位不必競選,直接由總統指派。

其次是報禁要開放。第三是司法要獨立。第四是軍人、警察、情治單位要退出政治。這都是最基本的事,假如國民黨不下定決心,以實際行動來表現的話,將來就很難講了。

趙先生對黨外有很大的期待,我們非常感謝。全世界的反對力量像台灣這種情況並不多見。國民黨的政治組織中有老中青三代,歷史悠久,智慧、經驗、人力、資源都能做累積傳承。而黨外沒有老中兩代,只有二次世界大戰以後出生的年輕一代,而且又處於一個奇怪的政治環境。他們從政資歷淺,不論是做省市議員、立法委員、監察委員,大多只有三、五年的經驗,但社會期待他們也能提出一些好的經濟、外交政策。對從政僅三、五年的反對力量政治人物,怎麼可能提出能代替國民黨政策的政策?這是我們必須瞭解的事實。

今後努力方向 

間:康先生這次重返立法院,而且又是以「民進黨」中常委的身份回到立法院,你的做法是否會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康:我的態度是要強化我過去十八年在政治上的一些基本做法。我認為只在議會中做個政治改革家是不夠的,我必須強化社會運動家的角色。

有三個方向是我往後三年要花最大的心血與時間去做的。第一是有關「民進黨」地方組織的發展。從一月五日起,我們接受黨員申請,三個月內我們要發展全省的地方黨部,這是要形成真正政黨競爭、兩黨政治所必須付諸實行的工作。

第二方面,黨外朋友累積了一、二十年時間,在立法院、各級議會有相當固定席次的議席,我們要結合這些議席,推動台灣的政治改革。

第三是外交工作。四十年來代表台灣發言的只有國民黨,大家也認為國民黨是台灣唯一的發言人。而我們要做的,是要認真地告訴全世界,台灣除了國民黨外還有第二個聲音,而且這個聲音是你們必須關照的。

問:趙先生從台北市議會進入立法院,而且是以第一高票的國民黨改革派的姿態進入立法院,你在做法上會有什麼改變? 

無欲則剛 

趙:我一直是個開創者,我常覺得一個安排好的人生是很沒有趣的人生,我做很多事情都是因為很有趣。我第一次選舉就是台北市議員執政黨候選人中的最高票。

我常覺得一個開創者是很重要的;我希望將來有更多的人走這條路。這次選舉我不用宣傳車,不背彩帶。就是想看看這樣是不是也可以行得通。有人說不用宣傳車是看不起選民,這怎麼是看不起選民,這是尊重選民,尊重選民的環境權,安靜權,沒有一個人選舉時願意放棄任何一種有利的工具。我第一次選舉時,也是很少有從國外唸書回來,在大學裏教書的人加入地方選舉。當時很多人說競選一定要請客、送禮、買票,但我不相信,我就想試試看能不能開創一個選舉的歷史。

我覺得人最重要的是對得起自己,對得起關心自己的人。另外一點是「無慾則剛」,五年來我沒有和市政府做過一分一毛的生意,沒有到警察局保過一個人,沒有任何把柄在他們手裏,現在有多少市議員能不跟利益團體掛鉤,不利用職權?我想並不多。所以自己是否能無欲則剛、站穩腳跟,這點也很重要。這樣別人可能不喜歡你、不同意你,但不得不尊重你。

縮短信任差距 

問到將來到立法院會有什麼做法,我想我的態度不會改變。

以目前狀況來看,做為執政黨的理性改革者,能夠發揮相當大的作用,因為在黨內協調時,執政黨比較容易接受黨員的意見,而且今天黨內外尚未建立共識,彼此還有信任差距,要縮短信任差距,需要時間,而且彼此要拿出誠意來。而執政黨員就沒有這個問題,我們的意見也比較容易為執政黨接受。由此看來,我們應該可以對政治改革發揮很大的作用。

注入新血 

我也希望我們進立法院後能為立法院注入新血。日前立法院的問題,如代表性不夠、議事能力不夠等,我希望增額委員將來能加強作用。立法院是採合議制的,如何結合一些有改革理想、志同道合的朋友來一起做事,可能是我將來要努力的。

假如我們在立法院內,發現我們所代表的民意沒有受到尊重的話,我們也會從事社會運動來給行政部門壓力,比如說環保運動、民意調查等。

問:在這次選舉中,顯現了一些省籍方面的問題,你們擔不擔心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會產生什麼影響? 

康:目前我們都陷入一個矛盾的環境中,在我們的觀念裏,有一個虛幻、沒有碰觸過的中國,但是面對的又是活生生的台灣社會。

四十年甚至更久的分離情況把我們的精神弄得錯亂,如果這個問題一、二十年內能解決最好,但假如不能解決,我們就要思考如何將國家、土地、人民、社會四者合為一體。而我們現在陷入的這種矛盾不但對政治有不利影響,也使人民的精神苦悶。

目前有一個很矛盾的現象,就是本省人認為被壓迫,而外省人覺得被排斥,雙方都攪得委屈,這個問題值得好好思考。

中國國民黨黨部。蘇義傑攝
中國國民黨黨部。蘇義傑攝

國民黨與民進黨應拋棄省籍界線,開創和諧包容的社會

我講一個故事。我小孩曾就讀光仁小學,這所學校的學生大多來自中產家庭,父母親並未過份強調講台語或國語,有一天我的孩子帶了四、五個小朋友到我家玩,我看他們用國語和台語互換著講,我就故意問一個外省籍的小女孩,說你台灣話講這麼好,你是那裏人,她說我媽媽沒有告訴我我是什麼地方人,這是很有趣的事。

在十八年的政治生涯中,我深深感覺到這個問題的嚴重,而且彼此的對立、緊張,對將來我們這一代要努力開創的政治環境來說是有負面影響的。我也一直非常認真地面對這個問題。

大約十年前,我到美國對台灣同鄉做巡迴演講時,我說你們一直認為台灣人被壓迫,但現在台灣很多工商業徵人都限台籍,那麼外省子弟該怎麼辦。既然今天台灣人在整個經濟活動中居強勢地位,限台籍這類的方法會讓外省子弟心裏增加恐懼。假如大家願意開創一個和諧、包容力大的社會,本省人也必須開始努力改善。

我為了讓黨外不僅是一個台灣人政治活動的團體,也找了外省人來參與。像林正杰進入黨外,我出力很多,大學時代他為我發傳單、幫我助選,我出書時他幫我整理。日後他競選市議員時我也幫了不少忙。另外像「民進黨」大老費希平,如果不是我的話,這個東北佬也不會參加黨外。其次在「公政會」創立的過程中,全省的「公政會」只有我參與的「首都公政會十名譽理事長是費希平,秘書長是林正杰,理事中也有客家人。在「首都公政會」的章程中,還有一條是各人在宣誓時都可以使用自己的母語,不管是本省人、外省人、客家人或高山族同胞,都用自己的母語唸宣誓詞。這次選舉在我的政見台上,有外省人,也有客家人,全部四十三場政見會上,每場都有兩位講國語。我很希望給大家一個印象就是「民進黨」並不是一個以台灣人為主的政治團體。

趙:這次選舉省籍問題在台北市沒有過去那麼尖銳,像康先生、謝長廷議員有幾場政見會都用國語講,這是以前沒有的現象。我自己所做的調查中,支持我的選民有七八%是本省籍,而支持我的國民黨員為二○%,這個數字和國民黨員佔台北市人口的比例大致相符。當時我們很為這個結果振奮,因為選民人口的比例與黨員的比例都和台北市整個大的樣本的比例一樣。

在選票上,第一次選舉我在南港拿了八千票,在南港我是一個外地人,拿到這麼高票是有史以來沒有的事情,南港的外省人不多,是台北市最老舊的地區之一。我三次選舉,在南港拿的票一次比一次高,這次選舉拿了將近九千票。內湖獲票也相當高,而且支持我的人數很穩定。在台北這個屬於全國前導的地方,省籍觀念比較不明顯,相信會逐漸影響到全國。加上現在通婚很普遍,我想也會有好的影響。

可惜每次一到選舉,省籍問題就被尖銳化,尤其是中南部,我希望未來台灣省也會和台北市一樣。

我最擔心的倒不在本省人,而是外省人的第二代。在經濟上外省人是弱者,他們沒有土地、祖產;而在政治上外省人也是弱者,除了極少數中央部會的官員,日前全省二十一位縣市長中沒有一位外省人,議會中的外省人也愈來愈少,台灣省主席、台北市長、高雄市長也都是本省人。為什麼現在有些黑社會幫派中,很多是眷村子弟?因為他們只有在那裏才能滿足自我,否則就是到國外留學不回來,因為他們覺得在這裏前途並不好,有沒有根的感覺。我覺得這種心理蠻值得憂慮的。

彼此放寬胸襟 

我們再大膽一點講,今天固然在一千九百萬人申,外省人只有兩、三百萬,是少數,但與大陸十億人口相比,台灣人還是絕對少數。假如有一天,外省人第二代、第三代覺得活不下去,覺得受到壓迫、排斥,他們有沒有可能和中共裏應外合?中共一直找不到理由來打台灣,但假如有一天外省人說歡迎中共來,那中共會不會來?而且到時若有三百萬人在這裏歡迎,那美國、日本能講話嗎?那樣才真正是台灣的悲哀。

所以我一直強調彼此的胸襟要放寬,台灣這麼小,強敵又虎視忱忱,大家要團結一致,為整個台灣、中國的前途努力,這才是最重要的。由台北市這次選舉結果,我們發現有很大的進步,也希望這個努力的成果能夠維持、成長。

塑造新局的好機會 

問:要建立一個大家希望的理性、和諧、進步的社會,黨內、外應該如何建立共識? 

康:往後是政府塑造新局面的好機會。從國民黨的立場看,解嚴和開放黨禁後,最重要的是建立一個具體的、大家可以共同遵守的方向與軌道。台灣四十年在沒有戰爭的情況下,整個社會各方面的水準已與世界水準等量齊觀,而最重要的是要讓這裏生聚成長的一代能朝著同一方向努力。我認為國民黨既然做了政黨開放的宣示,就要讓所有的人都朝這個方向推動。

另外一個是心態的問題。我們這一代受到最好的培養,但談到政治就丟給國民黨或黨外,很少人會想自己對社會、政治的不良情況,應該做些什麼。假如我們這一代的心態、觀念能夠改變,甚至醞釀成一種運動,我想整個國家的氣氛會不同。這一代人要負起責任,如果大家不培養這種責任感,未來的希望不大。

趙:站在一個公平的立場,我覺得執政黨是個想做好的政黨,只是做得還不夠快,也希望大家能夠幫助它做得更好。

不要只是批評 

很多時侯非執政黨的人把執政黨批評得一無是處,也是不公平的。比如說解除戒嚴、開放黨禁,這是執政黨表現的胸襟,但沒有一位黨外人士給予肯定。執政黨內也有比較贊成改革的和比較保守的人,假如黨外一味反對,會讓贊成改革的人失去立場,也沒有辦法講話。所以我想最重要的是彼此建立共識,彼此尊重。執政黨做得對,我們要肯定;做得不好我們要督促。執政黨也好、「民進黨」也好,彼此都放寬胸襟,真正居於競爭而非鬥爭的地位。這樣對國家、社會都是福氣。

未來獨立選民將愈來愈多

更何況今天獨立的選民愈來愈多,以美國來看,一九八四年只有四○%的獨立選民,一九八六年已經超過一半。以台北市而言,獨立選民也愈

來愈多,他們不管政黨,只問是非曲直,只問對他們是否有利。一九八○年美國有二五%的選民只對單一訴求投票,比如說,環保、墮胎、反墮胎、吸煙、反吸煙、禁槍等。像德國的綠黨已經變成第三大黨,也表示單一的訴求可以吸收相當的選民。我相信將來選民的改變,會改變整個選舉的走向,也會改變整個政黨的走向。

我想將來黨的色彩會愈來愈淡,侯選人取向、政見取向會愈來愈高。這是政治觀察家和政治人物應該注意的一個方向。

(趙文慧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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