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權法修法不公4》地方包辦個助服務資源不均 剝奪障礙者自立生活權

個人助理服務因預算問題，扭曲以障礙者為中心的精神。圖/陳賜哿攝

「障礙者和一般人一樣，可以當生活的主人。」在1972年，美國障礙學生組織發起自立生活運動，主張要走出機構，拿回生活的「自主決定權」回到社區。在當時「個人協助」就被認定是障礙者在社區生活的重要支持，能代替身障者不便的肢體行事，甚至能陪伴心理社會障礙者整理並詮釋混亂的思緒。瑞典並在1994年即修法將個人協助法制化，讓障礙者免費僱用個人助理。

台灣也在2011年跟上腳步，由地方政府依循《身心障礙者個人照顧服務辦法》辦理自立生活支持服務，由社會局自行或委外評估障礙者需求後，提供個人助理（個助）服務、輔具使用規劃、同儕支持等資源。然而，各地在有限的經費下，卻發展出與國外四不像的社會支持，不單輔具資源找藉口不擴大補助，個助服務更因財力、人力窘迫，扭曲了背後「以障礙者為中心」的精神。

「委託單位主任就在群組公告說20點後個助不服務，雖然沒有公文下來，但個助會擔心不給薪多不敢違規，使用者也怕不給核銷。」屏東縣使用者吳淑雯感慨，他拿出條文抗議不公，但公告還是未撤除。「現在屏東縣個助10幾位，幾乎都是障礙者去配合個助方便的時間。」

理當來說，個助服務應依循聯合國《身心障礙者權利公約（CRPD）》的精神來辦理，讓障礙者有權利自行決定聘僱對象，也能選擇要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來實踐自立生活。應有別於過去以「醫療模式觀點」期望障礙者痊癒的角度去協助，也不同於長照居家服務，會限制能提供的協助項目。

「使用端說沒有人，服務端又說缺工作。」時數補助不夠，影響個助流動率

12月13日，國民黨團要求政府在《身心障礙者權益保障法》增訂「個人協助」服務及「社區居住權」，編列公務預算支持障礙朋友回到社區。由於「自立生活支持計畫」的經費是公益彩券回饋金，數目不大，且各地分撥的金額還有明顯差距。根據衛福部統計，112年度台北市政府給的經費約810萬，新北只有約352萬，但新北的障礙人數卻是全台最多。

各地障礙者反應，許多媒合機構說是要妥善分配資源，規定個助與居服員服務的項目不可重疊，否則不給核銷，此舉已明顯違反CRPD。罹患夏柯-馬利-杜斯氏症的劉家幗說：「有個助甚至會自己決定不做居服做的項目，他們覺得我當個助只拿時薪200，為什麼要做居服時薪可到270、280的工作。」

「時數補助不足是最根本要解決的問題，每個障礙者分配到的時數不多，大家就只能擠在午、晚餐時段要協助。」有3年個助經驗的李昀岳解釋，目前政府因資源有限把障礙者需要協助的時間過度量化，使用者們為了妥善分配時數，逼不得已多選在午、晚餐時段使用，導致尖峰時段時常供不應求。

台灣障礙者權益促進會（障權會）副秘書長劉于濟回應，障礙者使用時段集中很合理，因為並非所有障礙者及家庭都有能力支應超時的自付額，且明年個助薪水又要調漲，不是全額補助的長照一般戶又要再多掏錢。

李昀岳說，這會讓新的障礙者想申請媒合卻等不到，「他們平均都要等半年以上，因為舊的使用者通常媒合成功，就不敢再換人換時間。」且同一時段需求過飽和問題也是個助流動率高的主因之一，這會導致個助工時不穩定，做不久。「我一週其實開出很多時段，但實際上工時數卻沒幾小時。」

地方媒合個人助理標準不一，未從身障者角度出發。圖/陳賜哿攝

從台北搬至新北的孫嘉梁分享，社會局目前提供他個助服務60小時，他明明需要但時數卻經常核銷不完。由於目前新北委辦的伊甸基金會是以「僱傭制」聘雇，也就是說，個助要是伊甸員工，提供給障礙者的服務時數才給核銷。但伊甸能派出的人力有限，時間也不夠彈性，導致障礙者補助沒用完，反而需付費聘人。

孫嘉梁解釋，由於政府的經費不包含聘僱的人事成本，導致承辦單位不願多聘。「政府都只看到7千萬經費用不完，所以不擴增，但很多實務上的細節都會阻礙制度運作。」細看經費，過去衛福部給社區協助的預算僅7千萬，明年雖升到8千萬，但以台灣120萬名障礙者平分下來，每人一年也多不到10元。

新北伊甸聘僱個助人數只有20人上下。李昀岳說：「伊甸看到現在17人能提供的時段都沒用完，就不會想再多聘。」但，尖峰時段的需求卻遠超過這些人能提供的量能。「我目前同時在雙北服務，台北委辦的脊髓損傷者協會是承攬制，只要完訓就能媒合，但在新北因為是員工就能保勞健保。」

李昀岳分享，有聽說伊甸打算在下次簽約改承攬制，如此一來，對媒合來說是方便許多，但個助工作無保障卻又是另一個要面對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