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往昔：三十年前的核裁軍

（德國之聲中文網）1993年1月3日，時任美俄元首老布什和葉利欽在莫斯科簽署《第二階段削減戰略武器條約》（簡稱START II）時，他們高舉酒杯，笑意盈盈。當時，冷戰剛剛結束不久，擁有最多核武器的兩個超級大國仿佛一笑泯恩仇，誓把核軍備競賽的時代拋進歷史的垃圾堆。

三十年後的今天，俄羅斯總統普京悍然入侵鄰國烏克蘭，讓烏克蘭的平民生活在恐懼之中。美國及其西方盟友則拼命武裝烏克蘭。美國總統拜登稱俄羅斯總統普京為"屠夫"及"戰犯"，後者則一再發出核威脅。

冷戰後的裁軍熱潮

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年的協議，旨在削減能夠攜帶核彈頭的遠程載具，其主要目標就是銷毀所有能攜帶多枚核彈頭的陸基洲際彈道導彈。此外，協議還規定在2003年前，美俄雙方最多各報廢3000-3500枚戰略核彈頭。

德國哈勒大學的政治學者瓦爾韋克(Johannes Varwick)在接受德國之聲專訪時指出，協議簽署的時代恰逢冷戰結束後的裁軍熱潮，"《第二階段削減戰略武器條約》既是兩個超級大國政治接近的成果，也是進一步鞏固互信的動力。"

作為該協議的前身，《第一階段削減戰略武器條約》早在冷戰時期就已經由時任美國總統裡根提議，並且在1991年蘇聯解體前5個月由蘇聯總統戈爾巴喬夫與美國總統老布什簽署。不過，這份協議的正式生效要等到1994年底。

從今天回顧來看，《第一階段削減戰略武器條約》的補充協議尤其重要，該協議要求原蘇聯加盟國白俄羅斯、哈薩克斯坦、烏克蘭交出蘇軍遺留在境內的全部核武器。當然，烏克蘭人今天很可能為此後悔萬分。

美俄蜜月期很快消退

然而，1993年才簽字的《第二階段削減戰略武器條約》，根本就沒有等到生效的那一天就已經宣告作廢。90年代末北約武裝干涉科索沃局勢極大地惡化了美俄關系，伊拉克動蕩、北約東擴也在不斷刺激克裡姆林宮的神經。因此，莫斯科方面將條約生效與1972年《反彈道導彈條約》(ABMT)相掛鉤。

德國外交政策協會的政治學者霍夫(Henning Hoff)指出，當美國2002年宣布退出《反彈道導彈條約》時，《第二階段削減戰略武器條約》也就隨之作廢。此後，盡管美俄雙方還曾圍繞該條約進行一系列談判，但也無果而終。

不過，兩國並非對核裁軍沒有興趣。2002年5月，普京與小布什在莫斯科簽署了《戰略攻擊性武器削減條約》(SORT)，雙方各自將核彈頭數量固定在1700枚至2200枚之間。2010年，美俄兩國又簽署了一份《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New START)，並且在次年生效，將各自的核彈頭數量削減到1550枚以下。政治學者霍夫在接受德國之聲采訪時表示，這個數量的核彈頭依然足以摧毀地球好幾次，但是有條約總歸比沒有條約好。

這份理論上依然有效的條約，除了限制核彈頭數量，還規定各自的核發射載具（包括導彈、飛機等）不得超過800架。雙方均可互派代表予以核查。2021年，兩國元首再次簽字確認條約延長到2026年。

即便俄烏戰爭爆發後，這份核裁軍條約也沒有完全失效，只不過俄羅斯在2022年8月宣布"暫時退出"《 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的設施核查機制。莫斯科方面表示，退出主要是因為西方頒布了針對俄羅斯飛機的制裁令，導致俄方核查人員無法入境美國；"俄羅斯將繼續遵守條約的規定，並且高度贊賞該條約對維護國際安全與穩定發揮的獨特作用。"

只有核武器才能維持和平？

《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是如今僅存的美俄雙邊核裁軍條約。事實上，這種倒退在俄烏戰爭爆發前就已開始。特朗普擔任總統期間，美國先後退出了《中程導彈條約》以及"開放天空條約"。斯德哥爾摩和平研究所(SIPRI)2022年初就曾發布報告指出，冷戰結束後的核裁軍浪潮"顯然已經結束"，各個核大國均在"擴充或升級核武庫"，此趨勢"令人擔憂"。這份報告發布時，俄烏戰爭尚未開打。

2022年2月24日俄軍悍然入侵烏克蘭，更是讓人擔心冷戰後的和平紅利徹底消失。政治學者霍夫指出，如今的俄羅斯"接二連三、習慣性地破壞條約和國際法，還一再毫不掩飾地發出核威脅。因此在戰略核裁軍問題上，俄羅斯不再是值得嚴肅對待的談判對象。"

霍夫還認為，俄軍入侵烏克蘭也表明，如今只有有核國家以及享有美國核保護傘的國家尚有一絲安全感；種種跡象表明，核武器"阻止了美蘇以及美俄之間發生一場大戰，今後也將如此"。

德國哈勒大學的瓦爾韋克則認為，美俄核裁軍條約如今仿佛就是"遙遠過去留下來的遺產"，與此同時，西方與中國的關系也在不斷緊張，"而且中國迄今為止幾乎未被納入任何核裁軍條約，只有《不擴散核武器條約》是個例外。"

瓦爾韋克表示，要想在核裁軍領域有所作為，就必須改善裁軍的先決條件，"但是這意味著美、俄、中的三邊政治關系必須有所改善。從今天的視角來看，這無異於烏托邦式幻想。所以，當前的要務是止損，而非構想宏大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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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ristoph Hasselba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