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里采風－鳳山中山路的早市與夜市

中國時報【陳煌】 由小吃攤自然結成規模的市集，分佈在中山路最熱鬧的其中一段街道路邊兩側，在黃昏時的夜色將暗前有次序有默契地慢慢聚攏人氣，然後在夜晚降臨時點亮自己攤子上的燈光，於是一個鳳山最繁華熱鬧的中山路夜市就完成轉身的轉化了。 全台各縣市城鎮幾乎都有中山路，而且中山路幾乎都是主幹道，也是最繁華熱鬧的街道，不過，卻似乎沒有一條中山路是以夜市出現的，偏偏鳳山中山路就是以夜市聞名。 亂而有序的早市 不過，在我年少的印象中，這條鳳山最繁華熱鬧的街道，如果在天色還未魚肚白的清晨，整條中山路的路燈還未熄滅，天空還是深藍色帶著星光點點的時候，那卻是部隊的兵仔早市時間。中山路兩旁所有的店鋪都還在沉睡，但所有各種蔬菜水果都已經雲集到了街道兩側，菜販前的小燈泡點亮了，成堆成捆的滿滿各種各式菜色被豐富地堆在地上和車上，連走路經過都有點困難，因為物產的堆積與貨運的出入都在這條中山路演出，再加上來自附近部隊軍校官校等等的採買卡車紛紛湧入，瞬間就將中山路的蔬果早市擠得水洩不通，我不知道當時住在兩側店鋪裡的人家是如何天天忍受住或適應這種無法避免且看似吵雜喧鬧聲音的，然則，在我的印象中，好像買賣雙方都能在一定程度內降低所有的音量而不擾民，除了進進出出的採買卡車的引擎聲，還有噴出得令人掩鼻的烏黑黑尾氣外，這早市的一切活動都很順利而有次序地進行。那時的各種蔬菜都是一捆捆用草繩捆緊的，採買好後被阿兵哥提著，然後扔上卡車或吉普車的車廂，水果則是一簍簍以竹編的竹簍安裝好的，阿兵哥會戴上手套一提就走，而為了應付趕集批發菜販的需要，還有一些燈泡是亮起的，那是一些賣早點的攤販，不外是賣稀飯和小菜的，但也有賣乾飯的以提供勞動者菜販的早餐需求。 這些穿著軍服負責採買的阿兵哥也跟著坐著或站著，滿足地在小販前先解決了飢餓的早餐，他們低聲邊吃邊聊著天，阿兵哥和菜販還有賣早餐的小販組成了聊天集團，在採買販售的空閒聚在一起像熟識的兄弟一般，在摩肩接踵的忙碌早市一角閒聊，然後等輕輕短促的口哨聲一響，那意味著在依舊天色暗淡未明的夜色清晨中的採買卡車已完成任務要離開了，阿兵哥才會匆忙三口變一口的囫圇扒盡滿滿一嘴飯菜，丟下鈔票轉身就跑，跳上卡車離開。 鑲著星光的清晨 這樣的早市在我年少的故鄉老家鳳山中山路天天上演，然後在天色轉為魚肚白，星光依稀閃爍在天際之時，中山路兩旁的店鋪騎樓與馬路也已被打掃整理得乾乾淨淨了，好像沒發生過什麼事一樣。那時，不知是因為好奇或其他原因，我喜歡偷偷藉著去吃外頭早飯的理由溜到早市去閒逛，因為我喜歡看看那些堆積滿山滿谷各種蔬果的情景，還有阿兵哥卡車進出的模樣；但現在回憶起來，中山路上的天空那種很深很深如深海的蔚藍顏色的天色，那種讓我年少心靈就感受到美感的鑲著星光點點的清晨，宛如深藍色絨布妝點著閃閃發亮的小鑽石般，不可思議的清晰浮現在眼前。而我的記憶如同擁有一個珍貴、快樂的珠寶盒似的，還保存在心裡的某個地方。 如今，鳳山中山路的早市猶在嗎？ 那麼，這樣的鳳山中山路夜市也因為某些原因，而源自早市而轉換出現的嗎？我不知道。但是熱鬧繁華的中山路卻依舊聚集著店鋪與人群的魅力，那裡有最早的戲院和電影院，甚至有最早的百貨公司，以及各種買賣店鋪如眼鏡行、餅店、服裝店，吸引的不僅是市民，當然還有放假時更多外出購物與休閒的阿兵哥，所以吃的需求就變成理所當然，於是很自然就又出現路邊的小吃攤。這些基於生意需要的小吃攤自然結成規模的市集，分佈在中山路最熱鬧的其中一段街道路邊兩側，在黃昏時的夜色將暗前有次序有默契地慢慢聚攏人氣，然後在夜晚降臨時點亮自己攤子上的燈光，於是一個鳳山最繁華熱鬧的中山路夜市就完成轉身的轉化了。 美食前自動減速 街道兩旁騎樓內的店鋪依舊開業，逛街的人當然可以輕鬆在中山路的店鋪中買到自己想要的多數商品與服務，但同時也可以為了一頓晚餐，在兩三步輕易跨出騎樓後，就能在馬路兩邊的小吃攤享用到自己多數想要的美食與服務，那裡有甜不辣與壽司，那裡有炸鴨頭，那裡有肉粽和豬腦湯，那裡有牛肉麵與肉圓，那裡有木瓜牛奶和炸雙胞胎，那裡也有酸甜辣鹹獨到的番茄切盤……那裡足以令人流連忘返，那裡在每個小燈光下都有熱騰騰或清涼的物美價廉不同美食小吃，給中山路的夜色增添不少味道，也給中山路添加不少名氣和人氣。當路燈在夜色中亮起，中山路夜市的小吃攤小燈光也會毫不失色的亮起，這時路過的車輛會因美食當前而自然減速，人們會因為路邊露天的涼風徐徐而獲得一個完全不同其他封閉式夜市的特殊享用美食經驗。 珠寶盒裡的往事 然則，我對鳳山中山路的夜市印象和熟知程度卻越來越模糊，或僅是粗略的記憶，這一方面是我少小離家，另一方面卻是後來在異地耳聞聽說得多，僅有近年來的三兩次因故趕回老家探看，卻也是來去匆匆，總是遺憾。 如今，如果再回家鄉鳳山中山路，重點也是回去祭拜父母，如今還留下來的尚有多少是值得留戀的，中山路還是中山路，還是一樣繁華熱鬧，夜市小吃仍然在傳說中令人回味，但少小的早市卻已消聲匿跡了嗎？只是如果還有懷念的話，我心中所深藏的那珠寶盒裡的往事，會不會才是最值得回憶的，也是在我心中最深處最閃閃發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