鐮刀揮舞麥飄香/孫保明

孫保明

當收罷油菜,枝頭的青杏逐漸泛黃,布穀聲聲飛過頭頂時,夏風吹著起伏的麥浪,灌漿後的麥穗也由青變黃,向四面八方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每到這時,我總愛跟隨父親走到村西頭的麥田邊,駐足觀望。父親嘴上叨個長柄早煙袋,一邊吸煙一邊嗅著空氣中的麥香,望著眼前的遍地金黃,那一棵棵堅挺飽滿的麥穗在陽光下昂首站立著,幼小的我也禁不住麥香的誘惑,拽著父親的衣襟仰起臉問:“地裏的麥穗可以揉著吃了嗎?”父親點了點頭,伸手從麥田裏掐下兩穗,放在手心裏,兩手互相聚攏飛快地揉搓著,然後輕輕一吹,吹去麥芒與麥殼,剩下乾淨飽滿的青黃色麥粒往我嘴裏一捂,嚼起來時那滿口的清香至今還給我留下無窮的回味。

只要麥子泛黃,就得提前準備好收麥時用的鐮刀、木叉、木鍁、布袋、架子車等農具,此時還要時時關注天氣的變化,儘量趕在風雨到來之前開鐮、脫粒、曬乾、然後歸倉貯存。

鄉村的夜晚格外安靜,只有耳朵靈敏的狗一聽見風吹草動就忍不住狂叫幾聲,我和弟弟睡在窗邊的木床上,眼望著滿天的星光、呼吸著縷縷麥香,在不知不覺間蒙眬入眠。當我被父親磨鐮刀的聲音驚醒時,天剛濛濛亮,磨刀石邊的四把鐮刀已被父親磨得鋥亮。我和弟弟在父母再三的催促下起了床,當我們匆匆趕到自家的麥田時,才發現早已有好幾位勤勞的農民正彎著腰揮舞著鐮刀,在他們的麥田裏爭先恐後地收割麥子。父親和母親也急忙手握鐮刀,開始了緊張的收割,我和弟弟則擓著竹籃子撿拾地上遺落的麥穗。

當太陽越升越高時,一群群的麻雀嘰嘰喳喳地叫著從我們的頭頂上飛過,也有被驚起的野兔從腳下竄出,逃往地溝邊的草叢裏隱藏。周圍的田野裏到處是嚓嚓的割麥聲,臨近中午,火辣辣的陽光照在人們流汗的皮膚上,又癢又疼。我們也都累得腰酸背疼,饑渴難忍。母親就帶領我和弟弟提前回家去做飯取水,為了搶時收割,好多農民也只好和我家一樣把早飯與午飯合在一塊兒吃了。當我們把飯和泡了茶葉的涼開水送到地裏時,父親已用木杈把收割後的麥秧裝上架子車,他狼吞虎嚥地吃罷飯喝了一碗茶水,又急忙用繩子把車上的麥秧捆刹緊實,拉往地頭的曬場上。裝車也是一項技術活,如果操作不好,麥秧就會往架子車的一邊偏重,不平衡。途中遇到個坑凹或急拐彎,稍有不慎就會側翻,一車麥秧傾撒而下,前功盡棄不說,還得重裝。拉到場裏攤開曬乾後,再用牛或拖拉機拖著石滾碾軋,遇到天氣突變,還要把滿場麥秧垛成垛蒙上塑膠布防雨,麥秧碾軋脫粒後混合著麥殼與麥芒,接下來是揚場,揚場要趁風勢,鏟一鍁麥子向空中一拋,麥粒在一邊,麥殼、麥芒與灰塵被風刮到另一邊,如果風勢不好,麥粒就揚不淨,還得用掃帚濾上幾遍。脫粒後的麥秸也被垛成上尖下圓、防風防雨的麥秸垛,以便作為牛羊過冬時的草料。

每當我家的麥子歸倉、麥秸成垛時,母親就用新打的麥子在紅石磨上磨出白花花的麵粉,在桐木風箱柴火灶上蒸成白麵饃,或者烙成焦黃的圓烙餅。父親總是很莊重地把鐮刀、木鍁、木杈、掃帚等農具擺放在曬場上,然後再把白麵磨或圓烙餅擺在豎起的青石滾上,再燃放一掛鞭炮,慶祝當年的小麥獲得了豐收,並祈求老天爺與土地爺保佑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