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葉樹（組詩）／袁帥

袁帥

1.送 炭
秋風，像一個遊子
鑽過人間的空隙，自謀生路
它把去往冬雪的時間越擠越緊
一草一木，擔任測速員

聽到雪的呼喚，風已很淒冷
人間，產生一個新動向
我送你一盆炭，點燃就是星星
在孤寂的寒夜伴你

2.失落之後
柚果被採摘了
柚樹遍體鱗傷，只剩下一種失落的痛
天下所有的樹木，一旦走到了深秋
都逃不掉失落的命運

積雪坐不穩，摔成碎骨。但稀缺的陽光
撫摸肩頭，偏愛光禿
慢慢地，它們想通了，失落換得了空
它們輕鬆愉快

3.欲 望
有一只鳥起飛
帶動了另一些鳥也隨之起飛
它們飛得很遠，把有山峰聳立的地方
全都飛了一遍，覽勝

一粒子彈，嘣的一聲，射穿了翅膀
跌落是直線的，隱痛
可欲望還在飛翔，拐著流水線
飛往天空之外

4.奉 雪
雪花終於回來了
幾年一度，成為我們凡人心靈的稀客
我們待它以熱淚，以親吻
它試探我們臉上的熱度能掛住多久
它本來是我們靈魂的內涵
但一次次被捨棄，甚至被虐待
很長時間遠離我們，只在天外飛旋
如今它很偶然地重蹈人間
我們務必以睡夢為寺廟，把它留下來
每個夜晚供奉

5.闊葉樹
葉子落了，寒風的手伸得更長
把山山水水拔了幾層皮
葉子的旗杆歪歪斜斜，不倒，天空是靠山
說真的，有的事物，適宜在寒冬播種
在低垂的雲翳下，種下的太陽
來年又會在平凡之處長成旗幟
指揮很多細小的行動

6.雪 花
白雲死了，影子還在晃悠
整個天空在臘月的窗口哭喪著臉
快塌下來，堵塞人間的思路
但都有一個堅定的信念：白不可能泯滅
你看，曼妙飛雪就是白雲的化身
一片片像方塊字，輸入黑夜
給失眠的委屈一個最明白的答復
並且攜帶他飛向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