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印度真實人口的迷思：「我們的假設很天真」

印度政府的官方數據史無前例地缺席，令聯合國的人口統計學家未能確切地宣佈這個國家將會在何時超過中國，成為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

印度這個人口統計的里程碑原本預期會在2023年4月14日宣佈——但是上周五當全世界都在等候著確認的時候，卻沒有任何官方作出聲明。

周三（4月19日），聯合國人口基金（UN Population Fund）表示，印度的人口預計會在2023年中期達到14.286億，超過中國的14.257億。

聯合國人口估算與推測部門主管帕特里克·格蘭德（Patrick Gerland）在接受BBC訪問時表示，關於印度真實人口規模的數字都是「建立在零碎信息基礎上的天真假設」。

「我們沒有從印度那裏得到真實的官方數據，」這名聯合國專家說。

印度內政部未有回應BBC關於最新數據缺位的詢問。

人口競賽

印度與中國的人口均被估計為14億多，意味著全世界每三個人當中就有一個生活在印度或者中國。

中國從70年前有紀錄以來一直是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雖然像世界人口綜述（World Population Review）等機構相信印度的人口今年已經超過中國，但是聯合國的人口估算部門主管卻不那麼確定。「這正在發生……但是現有信息的凖確度並不能保證我們做到那麼精確。」

我們確定知道的是，中國的人口在去年開始負增長，而且速度比預期快，而印度的人口則在增長。聯合國人口統計學者預計印度人口在2064年達到17億的峰值，屆時其人口規模將比中國大50%。

成為世界第一人口大國，對於印度來說有相當重要的意義。但是我們為什麼無法知道這確切會在什麼時候發生？

140年來首次取消人口普查

聯合國專家的不確定，其關鍵原因就是印度自1881年以來第一次沒有新的人口普查。

140年來，每10年一次的人口普查沒有間斷過，但是2021年普查由於新冠疫情而取消，延遲至2022年。

現在，它又再進一步被延後到2024年——那是印度關鍵的選舉年，屆時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將會競逐連續第三個任期。對於他的一些對手來說，這可能就是延後的原因。

即使是在一戰、二戰後，或者在1870年代印度大饑荒時期，人口普查都不曾延誤過。

以對全國各地每家每戶單獨訪問為基礎進行的人口普查，不僅關於人口數量，而且在就業率、識字率、衛生、教育和其他社會文化數據等方面，都是最可靠的信息來源。

數據成為循證政策的一個重要來源——從所需的新醫院和學校到城市規劃、公共預算決策和選舉和議會議席的制定等。

它還給其他政府、私人企業、非政府組織和學術界提供一個國家的可靠圖景。

像印度這種擁有一個大洲份量的國家，人口普查的任務則更為複雜，需要多達300萬名受過訓練的調查員去拜訪每家每戶。

中國在2020年進行了它的第70次人口普查，從2021年開始公布結果。

「過時」的樣本

為了避免依賴2011年普查的過時數據，聯合國的人口統計專家一直在使用印度政府提供的年度抽樣統計等信息源，來進行估算。

但即使是這些統計，也不是最新的。

「對於抽樣登記調查，我們從2019年之後就沒有任何由印度政府發表的完整數據。所以對2020、2021和2022年，我們沒有來自印度的任何真實官方數據。我們有的基本上就是在聯合國所做的假設，根據過去、根據2019年前所得的不同信息源來對未來進行推知，」聯合國專家說。

要統計一個國家的人口，人口統計學者利用的是出生、死亡和移民的官方數據。「對印度和中國，真正對人口總體規模轉變造成最大影響的，基本上就是有多少新的出生和多少新的死亡，」格蘭德解釋說。

但是沒有新的人口普查，沒有人能夠確定新冠疫情對這些數字造成的影響。

「就像任何一種假設一樣，我們可能對，可能錯，特別是因為新冠全球大流行不同階段的疫情。對於這個時期，由於我們沒有真實的數據，我們做了一些很粗略的估計，一些以零碎信息為基礎的天真假設。」

格蘭德還表示，印度人口超過中國的確切時刻可能會發生於「這個月，這一年，或者已經發生了」。

關於為什麼統計樣本沒有更新，印度政府未作回應。

政治動機？

對於反對派而言，全國人口普查延誤背後的原因，就是為了保護總理莫迪免於受到他第二任期內數據可能造成的壞影響。

「在如就業率、新冠死亡人數等等重要問題上，我們已經看到莫迪政府如何傾向於掩蓋關鍵數據，」路透社引述印度國民大會黨（Congress Party）發言人克拉（Pawan Khera）表示。

面對置評請求，印度政府未作回應。

但是最近，莫迪所在的印度人民黨一名發言人對這樣的批評予以回擊：「我想知道他們是基於什麼來說這些。是什麼社會參數顯示我們這九年的表現不如他們（當政）的65年？」

聯合國人口估算與推測部門主管帕特里克·格蘭德沒有具體提及印度，但表示，人口普查被用於「具體的政治目的，常常會形成對參與普查的抗拒」。

「人口普查的理念是利用信息收集來為共同福祉服務，不是被一個特定群體用來針對另一個群體。所以如果你所處的情況是民眾當中的一部分人認為人口普查會被濫用，就會造成很多問題，也很難得到有意義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