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者芹／周盛楠

周盛楠

中午食堂有道芹菜炒肉皮，軟糯的豬皮被脆生生的芹菜調和的絲毫沒了油膩之感，而昨天芹菜是配了豆幹炒的，既家常又爽口，有芹菜的菜也常常是最早見了底。芹菜仿佛有著某種魔力，不論和什麼菜品相配，總能既保留著自身獨特的味道，又能如錦上添花般添了點淡雅之氣，配的恰到好處，又驕傲的個性十足。

單看外表，芹菜也是討喜的，徐志摩贊芹菜：“青青綠綠的葉，脆脆嫩嫩的莖，清清雅雅的態，亭亭玉立的女”，芹菜那周身充滿生機的綠，正是春的模樣。芹菜是隨和的，焯水生拌鮮嫩清新，用芹菜炒肉絲、炒牛柳、炒百葉、炒蝦仁，尤喜歡羊肉、芹菜、粉絲繪成的“羊芹細”，一道菜有爽脆、有細滑、還有鮮香，美味又滋補；好脾性的芹菜還能配各種素菜，配著木耳補血降壓、和著雞蛋軟化血管、加上胡蘿蔔可明目——常見的就是芹菜香乾，質樸無華而深得人心。

芹菜在我國的歷史悠久，《詩經·采菽》中有：“觱沸檻泉，言采其芹”，《詩經·魯頌·泮水》中有：“思爾泮水，薄采其芹”，這裏的芹便是水芹，水芹比旱芹的莖杆更細長、顏色更翠綠些，多生長在溫暖的南方。《本草綱目》中有記錄：“芹有水芹和旱芹，水芹生於江湖陂澤之涯，旱芹生平地。”記得第一次吃水芹是多年前在浙江，一盤水靈靈的素炒水芹剛上桌便被一掃而空，一行十幾位女同胞更是連吃兩日仍意猶未盡，合買下一位老漢三輪車上所有的水芹，每人帶著一大捆水芹歡歡喜喜回的徐州。現在好了，市場裏可以隨時買到各地的菜蔬，人們也可以任意享用美味的水芹。雖然《呂氏春秋》中有“菜之美者，雲夢之芹”，但水芹無論產自哪里，大概也並不會影響它的滋味，畢竟英雄不問出處，好吃才是硬道理。

明明顏值出眾，卻偏偏實力非凡，好看又好吃的芹菜還有很好的藥用價值，能夠鎮靜安神、消炎祛腫、清熱解毒，其富含鉀、膳食纖維和類黃酮物質，經過消化後還會產生抗氧化劑，對預防高血壓、動脈硬化等大有益處。需要特別說明的是芹菜葉子營養價值很高，每百克芹菜葉中的胡蘿蔔素含量為2930微克，是菜莖含量的數倍，芹菜的全身實在都是寶。

社區門口每天傍晚都有對老倆口賣蔬菜，每樣菜都不多，但擇的乾乾淨淨，菜攤常常有芹菜，旱芹和水芹都有，沒顧客的時候，他們便低聲聊著天，笑吟吟地討論晚上吃些什麼，夕陽悠悠照著碧綠的芹菜，也映著他們的笑臉，從從容容的歲月靜好。因常去光顧，有次老人送了我一瓶醃芹菜，綠的芹菜段、紅的辣椒圈、黃的胡蘿蔔丁和白的蒜片，看著便賞心悅目，吃著嘎嘣脆、酸甜微辣開胃又下飯，感受著老夫妻的幸福和善意，也品味著來自芹菜的快樂，體會著平淡人生的美好。

《漢樂府》裏的《江南》有雲：“溪澗可采芹，芹葉何菁菁”，一叢叢綠盈盈的水芹，可以在池邊“芹根生葉石池淺，桐樹落花金井香”，還可在江邊“翠香芹菜緣沙出，雪色鰣魚上水來”，靜靜吸收著山澗林木與江河之水的精華，自是快樂著的，白日迎著朝陽、潤著露珠，入夜有皎潔的月光作伴，調皮的螢火蟲在空中穿行。待被采芹人小心翼翼采了去，被人們品嘗讚美，便完成了最終的使命，讓人們齒頰留香，記住那份純淨的美好。

蔥蔥鬱鬱的芹菜，帶著一種自然的草本香，從數千年前緩緩走來，微風中搖曳著的葉子，身上透出的勃勃生氣，芹菜小小的身子努力守著小小的快樂，無聲穿過起起伏伏的歲月長河，沒空施展什麼千嬌百媚，不會怨天由人的抱怨，只是為人們也為自己，多添幾分實實在在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