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是王道？《非常律師禹英禑》以自閉症為題的通俗療癒系韓劇｜劇評

【文/雀雀】以200億韓元（約台幣 4.5 億）成本製作、破獲收視記錄的韓劇《非常律師禹英禑》是一部執行度佳的溫情主義通俗劇。描述韓國自閉症律師踏上職涯道路所遇上的各種事件，用她獨特視角來尋找案件的漏洞，讓大家看到自閉症天才的那一面之外，每一集跑一個案子、不用讓觀眾苦等判決結果（比強尼戴普安柏案利索好追），是緊抓著各項議題發揮、且娛樂度高的社會關懷劇種。

溫柔且善心的萬人迷男主，喜歡上天才女律師的公式其實也是韓國偶像劇既定格式，只是加了自閉症（和鯨魚）元素，就讓這齣韓劇有了新意。

最喜歡《非常律師禹英禑》的地方，與《機智醫生生活》頗像。禹英禑在第六集中透露自己之所以熱愛鯨魚，是因為母鯨是絕對不會棄小孩於不顧的媽媽，以此照映齣禹英禑內心深處自覺被母親拋棄的生命遺憾，她想成為鯨魚，因為這樣有可能媽媽就不會離開她。但是看看禹英禑的後頭：禹爸爸也曾不諱言自己在養育禹英禑過程中、最難的那 part 就是一路以來不被女兒理會的深切孤獨感。不論是誰，當遇到主動與被動、可控或不可控的被遺棄或被漠視的感情傷痕，難免都要陷入躲到角落劃圈圈的情境裡。但禹英禑的情感表達與眾不同，是以連她在難過的時候，對於觀眾還是有個觀察禹英禑如何演繹情緒的接收緩衝空間，不至於為她哭得要死要活。

每當禹英禑靈機一動，影像標配畫面就是微風正面吹來、陽光和煦灑她臉上，然後一隻鯨魚破水躍出。小學二年級的兒子陪我一起追劇，告訴我這手法也出現在《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裡小劉醫師手術想到好方法的時候。全民追劇時代，精緻化影像語言的工程真的不能再隨便了，小學生都會知道你有沒有用心在拍片。

禹英禑太過聰明，不只南韓法條過目不忘甚至還背到北韓的法律那邊去，在與人互動交流的過程中甚至會現學現賣一些人性心機惡習，提款機鈔票夾事件中所碰觸到的甚至是任何身為律師職涯上所終將遇到的考驗：即身而為人，她是想當一個商業律師還是善念律師？《非常律師禹英禑》在法庭上的直球問話顯得非常咄咄逼人而不諳人情，在法庭外多數時卻又怯生生地像隻小兔，其實就是多數專業巨人生活侏儒的典型樣貌。

戲劇通常會將自閉症與亞斯伯格患者的病症做混搭運用呈現，禹英禑算是個輕度自閉，通常這樣程度的患者偏好自稱「亞斯」而不會頻提自閉，禹英禑自稱或被稱自閉症比較像是踩在弱勢者的位置上在跟觀眾索取同情憐愛之心，觀眾追劇心態很像是禹英禑的大學同窗兼同事崔秀妍所曾說過：儘管禹英禑是個連瓶蓋也不會開、生活白痴的笨蛋，但她卻是個在考試上可以狠狠碾壓全系所得第一名學霸。

此劇立意原意自然是關懷自閉症族群、在戲劇鋪排上的美化與溫情都是必然且必須，然而《非常律師禹英禑》的大獲成功卻已促發衍生出韓國社會常民在面對自閉症患者或遇到學霸時給予「為何不像禹英禑一樣聰明？」或「你是禹英禑嗎？（嘲笑好學生可能有自閉症）」等變相霸凌新招。自閉者不該被過度期望成各個都是天才、非自閉症者也無需面對到被稱做是禹英禑的調侃。禹英禑正著念倒著念是一樣的，這句台詞在全劇裡頭至少會出現一百次以上，強調出了亞斯伯格症候群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天才笨蛋特質，但若將此特質強加期許、過度期望多數自閉症者族群都是禹英禑，那就真的是太逼人了。

極致化所有可能性並緊抓住觀眾的眼球與認同，這樣的製作原則便是韓劇至今之所以能夠成功的王道。如今《非常律師禹英禑》的戲感十足無庸置疑，然而當她意外成為現象級夯劇、其處理社會議題上的過度美化與溫情主義也都將可能成為整體社會對此「自閉症整形工程」產生出反感與反擊。這不是戲外的一大諷刺嗎？不只是韓國，多數世上的影像創作者總相信電影戲劇是可以改變世界的強大工具利器。但連當一齣本該美好的戲劇的問世也會成為誤導世人或引發反面社會文化事件的媒介時，國家社會難道還不該緊張、不去加強為國民做正確衛教或媒體識讀培育的相關策略嗎？我相信《非常律師禹英禑》團隊也擔心過女主角的存在是有美化自閉症之嫌的問題，是以在第三集中安排企鵝朋秀的故事來為自閉症做平衡報導、讓禹英禑陷入一種「身為（自閉症）同類、卻又不是（中重症）同類」的卡頓情況。但此情節也就在禹英禑提出辭呈後又復職的過程中被重重舉起輕輕放下了。

無論如何，韓劇如今擁有了這種為社會議題打造出甜美糖衣的非凡功力，這事仍值得肯定。若觀眾只看《非常律師禹英禑》的善良部分那麼這齣劇就像是「崔秀妍 aka 春天陽光」一般的存在，確實非常療癒（雖然《非常律師禹英禑》也像另一個《寄生上流》：整個汪洋「禹英禑小戰隊」除了權謀權敏宇之外、幾乎就是一群「如果我是天才（帥哥/菁英）我也可以很善良」的組成），至於根據社會事件所改編的案主例如家暴成性的老男人、把兒女婚姻當買賣的臭老爸、狂佔兄長父權紅利也要佔弟弟便宜、利用商戰致對手於死地的生意人以及歧視北韓的南韓醫師之流... 事實上多數的他們在法庭上幾乎都沒有得到懲罰最後也都全身而退（或頂多賠了點小錢）── 以熱衷於在戲劇世界裡施作轉型正義工程的韓國影劇而言，《非常律師禹英禑》的控訴力算是很小的，療癒性質才是此劇類型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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