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戰後「出口」20萬名兒童 南韓海外收養成人口販運騙局

隨著飛機降落在首爾，被美國家庭收養的卡拉布雷塔（Robert Calabretta）終於要在34歲這年與親生父母相見。過去他以為是南韓的父母拋棄他，但在開啟尋根之旅後，他才發現收養是一場騙局：他的父母在1986年被告知孩子病重，無法存活。

卡拉布雷塔並非個案，美聯社調查指出，南韓政府、西方國家政府和收養機構當年聯手送養約20萬名南韓兒童；另外也有數十起案件中是兒童在南韓街頭遭綁後送往海外，但其父母卻被告知新生兒已經死亡。

有倡議者表示，大多數收養都有好結局，但無法得知有多少案例涉及詐騙，因為收養文件的偽造資訊阻礙，讓被收養者尋找原生家庭困難重重。官方數據顯示，2012年以來試圖前往南韓尋根的1萬5000人中，只有不到2成與親人順利團聚。

送養兒童被迫成遭遺棄孤兒

南韓收養產業從1950年代韓戰的廢墟中發跡，當時南韓陷於戰後貧困，依賴私人收養機構作為社會安全網；西方富裕家庭迫切想要孩子，卻因節育及墮胎開放，導致國內可收養嬰兒數量急遽下降。

在雙方供給與需求吻合下，一開始美國收養南韓婦女和西方軍人生下的混血兒，後來南韓政府把腦筋動到貧困家庭的兒童身上，制定法律讓本國兒童可被海外人士收養，並授權4個社福機構處理收養事宜；南韓的送養人數在1980年代達到高峰。

由於南韓法律規定，兒童須有父母一方或雙親因死亡、失蹤或被遺棄才能獲得被國外家庭領養的簽證，收養機構選擇使用最容易處理的「被遺棄」名目，既不用核實兒童的出身，也不必實際獲得父母的棄養證明。

首爾崇實大學學者海倫盧（Helen Noh）表示，當時記錄兒童被遺棄「幾乎成了習慣」。

南韓安陽大學學者菲爾西克申（Philsik Shin）則指出，1980年代被送養的兒童數量，常是警方統計被遺棄兒童的10倍以上，在1985年就相差近9000人。

合法收養機構成人口販賣者

海倫盧還發現，收養機構「霍爾特兒童服務中心」（Holt Children's Services）向領養者收取每個孩子約3000美元的高額費用。「當時1名員工的薪水約24萬韓元，相當於每個月不到200美元，只要送出1個孩子，就代表至少可以支付1名工人整年的工資。」

美聯社取得的文件顯示，收養機構甚至會直接從醫院「採購」嬰兒，霍爾特在1988年的6個月內向醫院非法支付約1萬6000美元；另一間機構「東部社會福利協會」（Eastern Social Welfare Society）甚至在同年付給醫院約6萬4000美元。

「這些『經紀人』去醫院尋找越來越多的孩子。」曾在1970年代負責管理另一收養機構的卡林（Francis Carlin）說，「收養經紀人」會用話術讓孩童父母感到內疚，「你沒有能力照顧這個孩子，為什麼不退一步讓他們去西方過更好的生活呢？你太自私了。」

當時任職國際社會服務組織東亞區主任的派翠西亞奈（Patricia Nye），即曾在1976年時發聲，批評南韓政府完全不負責任，大規模出口兒童近乎可恥，「韓國已被稱為嬰兒工廠」。

找不回真實身分的被收養者們

有些幸運的被收養者，事後循線還能找回自己的親人，然而有些人永遠無法得知自己的真實身分、生日、親生父母以及是否真正被遺棄，因為他們收養文件上的資訊是偽造的。

被領養到美國的羅賓（Robyn Joy Park），送養文件上稱她是個名叫朴珠英的女孩，1982年8月出生於釜山，因為未婚產女的母親無力撫養才選擇送養。

羅賓2007年找到在文件上的「親生母親」，兩人逐漸像一對真正的母女般開始相處，直到羅賓為了找到親生父親而進行DNA檢驗後，才發現「母女」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她其實根本不是文件上那位名叫朴珠英的女孩。

羅賓頓時又失去了原本的名字，同時也尋不回自己真正的親生母親。

羅賓的故事在南韓並不少見，前收養人員表示，當被收養的兒童死亡、病重或被親生家庭發現遭拐騙時，機構通常會用其他兒童冒名頂替，而非重新執行收養流程，導致許多受收養者失去自己原來的身分。

南韓政府如何反應？

根據美聯社報導，南韓政府明知收養已淪為人口販運卻放任不管，西方政府對如此詐欺行為也視而不見，還向南韓政府施壓，要求繼續將孩童送往海外，並對外宣揚他們正在拯救孤兒。

雖然南韓衛生部於1988年開始指示各機構改進，並停止「巡視」醫院和孤兒院兒童，1990年代收養人數也大幅下降，但過去被不法收養的兒童，已經遠離其原本的人生軌道。

在許多被收養者出面抗議的壓力下，南韓政府接受真相調查與和解委員會的調查，歐洲國家也已展開調查並停止國際收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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