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背上的民族風情/齊鳳池

齊鳳池

中國傳統水墨畫家,在傳承中國繪畫精髓的同時,運用自己掌握的繪畫技術和繪畫語言不斷豐滿中國傳統水墨畫的羽毛,使畫家的作品,呈現出水墨畫深邃恬淡的意境。齊白石大師的蝦靈動而娟秀,黃胄的驢善良而溫順,徐悲鴻的馬奔騰而神韻,李苦禪的鷹蒼勁而兇猛,範曾的人物栩栩如生。中國畫家畫什麼不重要,關鍵是怎麼畫。中國傳統水墨畫的精髓是在水中孕育,在墨中誕生。中國水墨畫,水是什麼?墨是什麼?我作為一個外行認為:水是氣,墨是韻。在中國畫藝術中,有“用筆容易用墨難”,“用墨容易用水難”的說法。我認為,筆是骨骼,墨是韻。河北青年畫家張曉波的水墨畫,驢背上的民族風情系列,充分展現出畫家不僅會用筆,會用墨,更會用水。他的每幅作品都彰顯出深邃靈動的水墨語境。使畫面空靈含蓄,給人予賞心悅目的快感和享受。

中國寫意畫,筆未動,氣已吞。中國畫,不僅是文化和藝術,而是一種境界,是一門科學。李可染大師說過,每當他進入繪畫的時候,就像進入槍林彈雨裏。

中國寫意畫,強調寫生。寫就是用真情寫出物象,生就是靈魂和生命。中國畫家很注重寫生,每個畫家對寫生都有自己的感悟和體驗。中國畫以筆墨呈現氣韻,畫面生動、形象,才能呈現出畫的意境。

仔細欣賞了畫家張曉波的驢背上的民族風情系列後,我感覺,他的作品完全是來源於寫生和在生活中的細心觀察和撲捉。他的《趕集圖》、《趕巴紮》、《牧驢圖》、《牧歸圖》、《運糧圖》、《江南春早》等等,都是通過水墨呈現的,他用簡約的黑白灰色調,把驢的形態和神韻栩栩如生的表現出來,從他的這些作品中,我感覺畫家張曉波在駕馭水和把握墨的技術上是非常嫺熟非常老道的。畫面呈現出水漲墨脫,幹濕飛白,完美再現了中國水墨畫的博大的神韻。

騎在驢背上姑娘的神態,不僅表現出地域文化,民俗、民風,同時還表現出了當代人文精神和麵貌。張曉波的水墨人物畫,非常注重人物的線條輪廓,以及人的眼神靈動活現的把握,他畫中運用的少許色彩,只是畫中的點綴和渲染。

中國畫分為四個檔次,即:“神品、妙品、能品、逸品”。唐代畫家張璪將畫家又分為神、妙、能三品,每品分為三等。張璪的作品屬於逸品,他作畫常常不用顏色,甚至不用毛筆。張璪的作品在神、妙、能三品之外。他是自詡,還是自嘲?我不敢妄談。張璪是唐代著名畫家,他的山水畫以墨為主,不貴五彩。荊浩在《筆法記》雲“張藻員外樹石,氣韻俱盛,筆墨積微,真思卓然,不貴五彩,曠古絕今,未之有也。”他的這種“不貴五彩”、“筆墨積微”水墨畫法,在繪畫技法上是一個極大的突破。張璪沒有作品存世,他在理論上的貢獻也很大,對於中國畫的發展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他提出“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創作方法,成了畫學的不朽名言。張曉波的長卷《牧驢圖》和《江南春早》運用黑白灰最基本繪畫元素將五十多頭形態各異的驢和健壯肥碩的吃草的牛,運用皴、染、點、勾等嫺熟技法呈現出來,給人感覺活靈活現,就像在眼前一樣。

畫家張曉波的水墨畫,很堅實的呈現出張璪以墨為主,不貴五彩的風格。他的很多作品都是以墨為主,色彩只是點綴或是神來之筆。

認識畫家張曉波是今年的事,在網上我經常欣賞他的作品,後來逐漸對畫家有了些許的瞭解。張曉波河北省蠡縣人,先後畢業於河北燕山大學藝術學院和中央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班,現為中國國際書畫名家研究院常務理事、中國田園書畫家協會常務理事、河北省美協會員。專攻水墨人物。

從事繪畫藝術近二十年來,張曉波取得了很多令人稱讚和羡慕的成績。作品《水墨人物》參加民族情全國畫展獲一等獎;作品《牧歸圖》入編全國名家精品集;作品《版納風情》被評為全國書畫大賽金獎;作品《大漠風情》參加了《紀念延安文藝座談會講話》發表60周年全國美術作品展;作品《巴紮歸來》參加文化部舉辦的世界遺產在中國藝術展獲二等獎,作品送澳大利亞、巴黎舉行巡迴展等等。

近二十年來,張曉波取得了很多驕人的成績和許多顯赫榮譽,但他的為人一直很低調,他在潛心作畫的同時,一直在踏踏實實的做人。俗話說:畫品就是人品。讀張曉波的畫就是品味他的人品。

張曉波的水墨畫,在傳承古人技法的同時,不斷摸索創新出自己的繪畫風格和繪畫語境。他的驢背上的民族風情,既呈現出中國水墨畫傳統的大美,同時又彰顯出中國當代水墨畫的靈動和神韻。張曉波的水墨畫,把山水和人物融合在一起,呈現出自然而和諧的美好願景和繪畫的境界。使山水畫中的人物和人物畫中的山水渾然一體。有人評價他的畫是,山因人而添韻,人因山而增逸,人山合一,不可或離。張曉波畫的人物,於古取張萱、周昉、顧閎中,於進則取任伯年、傅抱石。勾線偏於任,取韻偏於傅,以傅抱石的高古飄逸作為最核心的藝術追求。因而他的人物畫耐看,經得住看,而且越看越有韻味。張曉波的山水畫有古有今,但更接近今人的視覺。宋元院體和元明清以來的文人山水是與當時朝野的風尚相符的,今日的生活觀念與古人情懷已相去甚遠,因而曉波的山水,側重借鑒吸收傅抱石、嶺南畫家離雄才、黃君壁松風濤韻的情致,還有古代青綠山水的雅韻,讀之但覺和風拂面,神逸風爽,清雅可愛。

張曉波的水墨語言,有一種韻律美。這種韻律美,有時緣自結構,有時緣自色彩,有時又說不清楚。他在結構的安排上可謂苦心孤詣。一幅圖成功與否,往往決定於其結構,而他作畫向來是不勾草圖的,他喜歡在順隨中讓筆墨自己找到感覺。他的畫節奏流暢,韻律優美,如叮咚的山泉,餘音嫋嫋,意境空靈。這種韻律美似乎來自王維《鳥鳴澗》的空靈境界。

他的《版納集市圖》,中的十二個人物,用正面和側面勾勒出來,每個人物的形態各具特色。就像紅樓裏的十二釵。他的手法,還有西方印象派的光、點、線的嫺熟的筆觸。既具水墨韻味又有時代氣息。

張曉波的《牧歸圖》畫面表現父女放牧歸來,六頭毛驢用黑白灰呈現出六頭毛驢的神態和神韻,牧犬跑在前面的點綴,起到了引領作用,天空出現六只大雁飛翔的身影,使畫面上方大面積的空白處得到了完美。

在畫家張曉波的藝術作品中,始終洋溢著一種對藝術依戀追求的激情,這些依戀追求源於他對生活的熱愛,對藝術的真誠與投入,作品因而洋溢著一股性靈之氣,空靈和禪意。在驢背上的風情系列中展示出清新的視覺美感與熱愛自然而產生的動人氣息。

《趕集圖》畫中放意而行、筆勢悠揚。《牧驢圖》細觀其作,整體的氣勢把握、局部的穿插組合、細節的生動刻畫、技法的靈活運用,皆頗具文人風範和傲骨。他以獨特的水墨語言和極致聰慧的繪畫語境,從嶄新的藝術視角,展示了水墨畫的傳統美與形式美的和諧統一,以及深層的人文內涵,具有傳統的也體現出現代的感覺。

張曉波的《趕巴紮》中的維吾爾族老漢和兩個美麗淳樸姑娘他用靈活多變水墨,注重濃、淡、幹、濕的運用,以蒼勁的枯筆重墨畫出驢的頭部和前半身,充沛的用水將老漢身穿的淡藍的條衣巧妙厚重揉合溝通,成為智慧靈性的具體顯現。在設色上,他挺入兩個極端,一是多用純色,雖強烈而不俗;二是駕馭淺墨淡色,輕鬆卻不飄。在藝術處理上,從表像上呈現了他求雅求厚的藝術旨趣,從深層次上傳遞給觀眾的,使《趕巴紮》畫面情緒飽滿個性鮮明。

張曉波的作品常用墨色深淺來處理畫面,他創作時先用水將宣紙潤透,然後用淺墨勾線,使畫面呈現物態的朦朧美,《養雞姑娘》就體現出這個特點。張曉波對墨色的駕馭嫺熟到了幹是幹,濕是濕。在用色上他大膽老辣霸氣大氣,不拖泥帶水。他的淡墨往往是一個灰調子,而勾畫物象輪廓的骨線是濃墨,甚至焦墨,構圖十分肯定有力。他的這種技法充分展現出他對中國水墨畫的感悟和靈性。

畫家張曉波驢背上的情愫,來源於寫生的結果和生活中的細心觀察和撲捉。寫生是每個畫家創作的源泉。畫家忻東旺說:“寫生是我最過癮的作畫狀態,因為總可以保持‘初戀’般的感覺,雖不知結果如何,但有著世界上最美好的嚮往。我不把寫生當為習作看……”忻東旺認為,照相機增強了繪畫的繁殖力,也退化了藝術生命的基因。“我以前曾依靠照片畫畫,但總覺得造作的成分比較多,憑經驗畫畫必然會形成模式,便缺少了面對自然、面對生活的那分坦然。”“我喜歡寫生的率真,我喜歡面對模特的創作。我不習慣畫大畫前先做小稿,我激情於情感與畫布的直接‘交鋒’,我興奮於畫筆和顏料對形象瞬間感受的表達。我知道現在很多的畫家都不注重寫生,而是利用照相機拍照,這種走捷徑的做法我不認同。這樣做不僅使畫家養成懶惰的習慣,而且也削弱了畫家筆下的功夫。”拉斐爾也曾經說過:“我為了創造一個完美的女性形象,不得不觀察許多美麗的婦女,然後選出那最美的一個做為我的模特。”忻東旺說的非常精闢,我知道有些畫家利用噴圖畫畫,有的利用電腦製作,其實這是糊弄人的把戲,糊弄別人,其實等於糊弄自己。真正的藝術是糊弄不了人的。

張曉波的《養雞姑娘》在觀物取象構圖上,運用西方繪畫中的透視、光色、明暗理念和技法產生的效果。使畫面呈現出法國印象派光、點的油畫色彩境況。他的《養雞姑娘》完全符合焦點透視的原理,高處的樹枝由於天光的背景而呈現明媚亮麗的效果,樹枝的色彩與姑娘淡紅的面部表情相吻合,同時還有大公雞紅冠子的點綴,使畫面的色彩和諧統一。幹濕濃度的變化,畫出了體態的陰陽向背。

畫家的作品來源於生活,但又遠遠高於現實生活。油畫家楊飛雲說:“每當我真誠地深入裏面,用我的心靈與有限的智力去觸碰那無限寬廣的大智慧時,那讓我著迷的恩賜就賜給了我,我被深深地吸引了,一種解讀繪畫奧秘的幸福油然而生,研習的興致倍增。那不是技巧樣式的探訪,而是對繪畫本質規律的理解與觸摸,對於大師高貴品質的體驗與經歷,我非常地感恩於此。”

詩人艾略特說過:“如果你不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你將會毀滅;如果你僅僅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你也將會毀滅。”其實,畫家張曉波也是如此。畫家張曉波面對熟悉的自然、面對熟知的樸素生活,使平淡乏味的生活提升到了崇高和神聖,在社會上產生了共鳴,這是畫家張曉波內斂和功力的驗證。

梵高曾這樣寫到:“一個具有平凡輪廓的人,只要真切的痛苦抓住了他,也將會成為一個獨具性格的戲劇性人物。我有時想到今天的社會——儘管它正在沒落中,而當人們把它放到任何一種革新面前來觀察時,它會突然升起成為一幅偉大的陰影。”

俄國女詩人茨維塔耶娃在論《手藝》中說:“我知道維納斯是手的產物,我是手藝人——–我懂手藝。”她說:“詩人從職業和手藝轉向科學。從已知世界向尚待認知的世界。這樣從海員、護林員、鐵匠、鉗工、爐匠、求教到向歷史學家、地質學家、物理學家和幾何學家請教,從而不斷擴大自己的知識領域。沒有哪位詩人生來就懂得土壤層構造和歷史年表。”我認為,觀察生活是一個畫家向世界敞開自我,體驗則是畫家把自己以感性的方式投入到所觀察的事物中去。

張曉波的水墨畫,不僅具有“學院派”的扎實的寫實功力,也有“新文人畫”對筆情墨趣的追求,細觀其畫,用筆大膽、果敢、豪放、準確;用墨酣暢、潑辣、超凡脫俗。整個畫面有神采、有韻味、有詩意,形成了鮮明的個人特色。

欣賞了畫家張曉波的畫冊,從他的畫中,我看到了畫家心中飽滿的情愫,不僅灑在了驢背上,同時把滿腔的激情揮毫在遙遠而神聖的民俗、民風和地域文化上。那裏可能就是畫家最理想的境地。

我認為,畫家張曉波驢背上的民族風情,是用兩種色彩凝成的。一種是血液,一種是淚水。淚水是畫家情感的自然流露,而血液總是流淌在離傷口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