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一戰，陳其邁應可穩健中求勝

選戰進入倒數40天，以未來事件交易所統計的各家民調狀況來看，韓國瑜確實在九月之後呈現上揚的趨勢、並且拉近與陳其邁的支持度。因此，高雄選情在各方媒體及特定政黨渲染之下呈現緊張的局勢。特別是網路選戰的部分，國民黨的支持者不斷強化韓國瑜和柯文哲的連結，更欲透過網路的傳播來吸引「北漂青年」返鄉投票。看似強而有力的選戰攻勢，但實際走訪高雄當地後，氛圍並非如此。

高雄縣市合併之後，基本盤綠大於藍是不爭的事實，但這事實並非無來由的發生。在1998年謝長廷南下高雄擊敗吳敦義並於2002年完成連任；接著2006年陳菊首度在高雄市險勝對手黃俊英1000餘票；民進黨時任高雄縣長的楊秋興，在2005年連任選戰中獲得近60%的支持，總票數勝過對手林益世十萬多票。換言之，僅距離現在的12年前，民進黨在整個大高雄得票率約有53.7%，並非綠油油鐵板一塊。但在2010年升格後的第一次選戰中，民進黨內部面臨嚴重分裂，在陳菊、楊秋興及黃昭順三人參選下，陳菊市長仍獲得52.8%的得票率，自此奠定綠大於藍的態勢。

這一路的得票成長並非高雄選民本身的結構，而是來自紮紮實實的市政建設獲得認同，是高雄市民的城市認同感及光榮感提昇下的成果。民進黨陳菊市長令人稱許的建設，包括捷運建設、城市景觀、觀光資源、愛河水資源整治、成功辦好「高雄世運」國際賽事、構建藝術特區及生態保護等建設。因此才能在2010年國民黨強勢執政且民進黨內部分裂的氛圍下，仍然獲得52.8%的得票率，其中原高雄市區更獲得43.8萬票的支持，遠高於2006年的38萬票。而在2014年的選舉，陳菊市長更一口氣斬獲68%的得票率，足見民進黨在高雄已建構雄厚的政黨信任基礎。

這68%的得票固然有當下時空背景和個人因素，陳其邁此次也不可能拿下這樣多的選票；但民進黨在高雄從53% ~ 68%的得票成長，本質是來自於對民進黨市政建設的認同。那韓國瑜短暫的選戰策略，會讓這些支持者一夕崩盤嗎？就個人選戰經驗來看，有幾點或許可以提供讀者來思考：

一、 民進黨中央執政雖飽受批評，但韓國瑜是鄭文燦嗎？

2014年鄭文燦在全國反國民黨執政的氛圍下，3萬票險勝被公認是藍營鐵票區的桃園市。當時正值太陽花學運結束後半年，對國民黨執政反感的氛圍濃厚，不能否認鄭文燦的選票很多是來自這一股氣勢，但鄭文燦在桃園深耕多年，擔任過桃園縣議員、蘇貞昌院長時的新聞局長，並於2010年選過市長惜敗，全桃園縣知名度、認同度都有相當的基礎；這是在高雄的韓國瑜不能比的。

民進黨目前的執政效能雖然還有許多要檢討改進的地方，但整體社會反對執政黨氛圍還不到國民黨執政末期的狀況。此外，這次高雄市選舉，國民黨起初幾乎放棄，因此臨時選擇空降的韓國瑜。或許他曾參選過國民黨主席並與柯文哲有連結性，但他畢竟與高雄幾乎沒有政治上的交集，更不曾駐在當地過。對國民黨而言韓國瑜只是來勉強湊數的，韓更一度因為國民黨中央不放資源，憤而跑回登記台北市長黨內初選表達抗議，並以撤銷登記結局。姑且不論韓的社會成長背景，單就國民黨的政治操作，這樣的候選人難以獲得高雄市民普遍認同。

二、柯文哲站台，是幫韓國瑜加分嗎？

韓國瑜支持者普遍認為，這此選舉最大的武器不外乎是柯文哲的助陣，這確實是很直觀的想像，但要釐清這個問題，不妨從兩方面去思考。

首先，柯文哲與國民黨之間的支持者結構矛盾其實很大。

柯文哲的媒體聲量確實很高，而原始柯的支持者本質是來自於「反國民黨」以及「厭倦藍綠」的中間選民。後來柯藉由兩岸一家親的招牌以及批評蔡英文執政不利，不斷去擴大「厭倦藍綠」這塊的人數。但隨著民進黨與柯切割，柯與宋楚瑜加強合作，讓柯在政治光譜上斬獲了更多泛藍的選票，所以這次台北市許多泛藍的候選人希望能與柯合作，這在2014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為2014年柯文哲就是反國民黨的代表人物。

那韓柯合體呢？真的能為韓國瑜帶來「超越藍綠」的加分效果嗎？韓國瑜終究是國民黨員，高雄市畢竟不是台北市，高雄市長選舉對高雄市民而言更是政治上的重中之重。

柯文哲確實能為韓國瑜帶來相當大量的媒體渲染，但掛著政黨提名的韓國瑜及陳其邁，最終還是要回到地方政治結構去努力。換言之，柯韓合體缺乏強勁的論述去推翻民進黨長期在高雄執政的政績，柯文哲在高雄也沒有很強的政治實力，充其量兩人合體只是又一場攻擊蔡英文執政的大會師。這是柯文哲和國民黨之間最主要的交集，也是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的雙方妥協。

其次，柯韓合體其實會造成國民黨政治錯亂的形象。

韓國瑜從柯文哲身上不見得能加到分，但國民黨此例一開，台北市丁守中批柯，但國民黨南部卻歡迎柯，國民黨政治錯亂下，開啟了柯文哲與國民黨南部本土派合作的空間與契機，這對柯文哲的總統之路大大加分，但也暗藏著國民黨再度分裂的氛圍。尤其韓背後代表的是雲林張家，而原屬國民黨支持的嘉義蕭家班也欲與柯合作；再加上頂著「兩岸一家親」的光環吸引偏藍的企業界，以及宋楚瑜協助重整省府勢力，2020年若柯執意參選總統，分裂受傷最重的恐是國民黨而非綠營。韓柯合體的後座力非同小可，國民黨欲利用柯文哲，這條界線必須劃設清楚，畢竟韓國瑜不容易當選，但國民黨卻可能分裂，因小失大並非明智的選擇。

三、北漂青年怎麼想？

不否認，對民進黨來說，這次全國選舉的氛圍不同以往。普遍認知上，柯文哲的效應對年輕人是有影響力的，而這次特別冠上「北漂」，主要在強化高雄的困境和中央執政不力。所以韓國瑜連結柯文哲的背後，理所當然是希望「北漂們」能夠返鄉投票反對民進黨，否則光憑國民黨這塊招牌很難對年輕人有號召力。

「北漂」是否會給韓國瑜帶來選票？相信本來就支持國民黨的年輕選民有很大機率會返鄉支持，這些人也會因為柯文哲而更支持韓，但這畢竟是少數，其他多數對綠營失望的年輕選民，有多少會受到柯文哲效應的感召而花錢花時間回來投給「國民黨的韓國瑜」？可以預見這樣的意願並不高。一方面年輕人自主性高，認同的是柯文哲本人，不見得會轉移給其他柯支持的候選人，而從多年來的選舉經驗來看，年輕人本身多數對國民黨反感，要他們花費來回車票及一、兩天時間去支持「國民黨」並不容易；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高雄在民進黨執政下確實有在變好，無論是近期華邦電的3300億投資案、左楠工業區的轉型、鐵路地下化完工、甚至市政府的稅收改善等。高雄從過去重工業汙染的形象，每年都在持續進步改善中。

更進一步來說，台灣南北長期資源分配失衡，「北漂」是不可能避免。世界各先進國家也都有資源、人才往大都市集中的現象，這不是一個地方政府的錯，而是一個國家的文化和經濟政策長期交互作用的結果。如果「北漂」可以輕易轉化成民進黨高雄執政不力，那陳菊市長的68%得票率又該從何解釋？所以，以各種面向來看，要把「北漂」將民進黨中央及地方執政不力畫上等號，恐怕沒有那麼容易被這些選民理解。

平心而論，我們可以很負責任的預測陳其邁的勝選機會是高的。雙方得票差距不僅不會在誤差範圍內、55對45的選舉結果是保守的期待。上週末陳其邁的造勢場合是熱烈且成功的，也可以看出民進黨議員和市長候選人是團結的。高雄市長選舉的客觀環境對陳其邁仍相對有利，但相對更重要的是，在未來40天的選戰中候選人的選戰策略及態度。

陳不需要提出像韓一樣，提出挖石油、開賭場等浮誇政見，而是站在民進黨既有的20年地方執政基礎上，負責任地提出未來的市政規畫；陳更不必要以太多政治語言來回應對手及媒體的煽動謾罵，而是虛心地接受批評指教，但也要嚴厲駁斥不實的指控。民進黨在高雄固然有執政太久，難免有換黨做做看的想法，但多數高雄市民對民進黨的地方執政還是有耐心與信心；即便中央執政多舛，但陳其邁對高雄的「扎實」，比起韓國瑜的「虛空」，相信多數高雄選民不會用選票來賭上未來、懲罰自己。在現今氛圍下，陳其邁能做的就是持續以「穩健」的態度，展現他對高雄未來的許諾與責任，並以始於初衷的態度為高雄的新未來努力。這不僅是勝選之道，更是多數高雄市民期盼的新市長。

【作者 張昱謙／政大財政硏究所博士生、洪奇昌／台灣產經建研社理事長，前立法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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