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卵石街道的變遷／劉金水

劉金水

故鄉洋口鎮一條四五公里長的鵝卵石街道，於大煉鋼鐵的時候被拆除，改為沙石路。

這種不知始築於何年的古老鵝卵石街面，中間靜靜地嵌著條三四十公分寬的青石板，它結實的身軀默默地為古老的獨輪車鋪設一條專用通道。獨輪車板輪的鐵箍，年復一年地在上而碾出條深深的車轍。清中期，雄稱商界的晉商看好故鄉豐富的商業資源和理想的水陸交通的位置，在鎮上設立了“山西會舘”。秋收季節，山區一車車滿載煙葉、茶葉、粉皮粉絲及山貨的獨輪車碾過青石板雲集到會舘，再通過水路將貨物裝船外運……眼望青石板上留下的深深車轍，不由然讓人聯想起茶馬古道上一個個深淺不一的馬蹄印記，讓人回味悠長。

故鄉鵝卵石街道上留下了我兒時太多的樂趣，路面上每一個石頭就有一個難忘的故事。

小時候上學，總愛帶上一個鐵環，從家門口的青石板上出發，叮叮噹當地向學校滾去。沿途隊伍不斷壯大，成串的鐵環穿街過市，把一曲爽朗的兒歌灑落在鵝卵石街面上，讓古鎮平添一分生氣。街面鋪路的鵝卵石，一般採用十五～廿五公分大的石塊，經過能工巧匠的手，不需任何粘合材料，將它們一個緊挨著一個，一片連接著一片，無序地構成一條五顏六色的路面。人們頻繁往來的腳步，把它們的表面打磨得光滑明亮。雨水沖刷之後，腳下五光十色形態各異的鵝卵石，用豐富的想像和獨具的慧眼，也許能尋找到各種形似動物和其他美妙的圖像，讓人浮想聯翩，感慨萬千；整條鵝卵石街面上，毋庸置疑地鑲嵌著不少紅、白瑪瑙，黃蠟石之類的靚麗石種。如果你是個獵石愛好者，只要細心去觀察，必定能發現不少心儀的美石。那時，你也許會感慨地來一句，“嗨，你們洋口人，真富有！”

兒時的我，喜歡光著腳板，在雨後的街面上徜徉。當腳板親切地貼著那平整光亮、一塵不染的石面上時，一種與大自然親密接觸的舒適愜意，真的無以言表！

在塑膠拖鞋尚未謀面的日子裏，人們盛行用樟木板做板鞋穿。晚飯後，穿上雙稱心如意的板鞋，信步走在隔著熱燙的鵝卵石路面上，咯噠咯噠，閒情逸致，悠揚自得。街上穿板鞋的人多了，響聲猶如田野中鼓噪的蛙鳴，讓整條街道充滿勃勃生機。

盛夏，用竹竿收集起不小網的蜘蛛絲，蘸上清水，捋成一團，放在太陽底下滾燙的石面上曬一陣子，再用石頭搗成膏狀，纏粘在竹梢頭去粘捕鳴蟬。樹枝上屁股翹得高高的鳴蟬，一旦被蛛絲膏粘上翅膀，就是有飛天的本事也別想逃脫。我把雄蟬翅膀剪去，像模像樣地用手指有節奏地點拍著蟬的背脊，它就會發出斷斷續續的唧唧叫聲，猶如電影裏發電報的似的，神氣極了，那時，我幾乎忘記自己姓什麼了！

我上三年級時，正值全民大辦鋼鐵的火熱時代。這條陪伴家鄉人們幾千年的鵝卵石路面被沙石路所替代。折下來的鵝卵石頭還用以磊建煉焦爐或土法煉鐵爐。自此，家鄉的鵝卵石路面成為人們記憶中的往日風景。

世界上不乏古老的鵝卵石街道。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命名的世界遺產一一捷克的布拉格老城區的鵝卵石街道，是人們趨之若鶩的觀光勝地；在中國，河南鞏義竹林長壽山國家4A級旅遊景區的“最美的公路”，也用鵝卵石鋪成。故鄉洋口鎮作為全市“最美城鎮”建設示範點，街道兩邊店鋪古樸華麗，美不勝收，倘若仍然保留著那古色古香的鵝卵石路面，讓沉澱的歷史與之珠聯璧合，相映生輝，豈不更加錦上添花，引人入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