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邦媛、林文月 回顧百年對望河山

【台灣醒報記者林意玲台北報導】「我的書寫一條河,她的書寫一座山。」台大榮譽教授、作家齊邦媛與同樣是作家的台大教授林文月,昨天下午在台大總圖書館分別以個人著作《巨流河》與《青山青史》家族傳記暢談民國百年歷史,並回顧台大文學院故事與寫作、翻譯等議題,對談妙語如珠,滿場聽眾津津有味、欲罷不能。 在可容200人的會場,擠入300多位讀者與粉絲,其中不乏中研院學者與各大學教授。齊邦媛首先談到自己80歲那年開始閉關寫作的心情,笑說她的名字已經變成「形容詞」了,因為大家都說人生可以盡情的玩,只要像齊邦媛那樣就好了(即:80歲開始書寫巨著,不虛此生)。 談到寫「巨流河」的目的,齊邦媛說,她教書都在講別人的著作,其實她自己有很不平凡的人生經驗,「一定要留下來給我的學生、朋友。」齊邦媛的父親是當年東北籍資深立委,原國民黨CC派大老齊世英。 齊邦媛進一步說寫「巨流河」的動機是在她80歲時,心情上想要告老還鄉,就找了一處養老中心,很像老庵人「青燈古佛,了此一生」的心情,本來只是想把450頁單德興老師寫她的口述歷史修改一下,但當她開始改稿時,深深發現口語跟書寫很不同。如果要真正寫歷史,口述總會有一些幽深、幽密之處說不清楚,因為口述時比較自由、隨意、變化,不像寫作寫前、寫後總有很多斟酌、思考的空間。 由於她對口述不滿意,開始一字一句自己寫,「寫的過程中,忽然忘記了自己的年齡,忘記了山上的寂寞、孤單、無聊與貧困,覺得自己好得不得了,甚至有時候覺得「千軍萬馬」就在眼前,想不到人生可以到這樣的境界。」齊邦媛說。 當她寫完、快出書時,告訴妹妹,她帶她去山頂上看,指著山下說:「台灣很小,但是天很寬。」齊邦媛嘆說:80到85歲,她寫書這五年,是她的人生最快樂、最充實的時候。林文月回應說:「我可以證明,寫作是讓齊老師很興奮的、很有青春的事,反而她寫完了顯得有點落寞,可以說又快樂、又有點悲傷的。」 林文月也解釋自己是在齊邦媛的一半年紀、即40歲時就寫了「青山青史」,記錄她外祖父、「台灣通史」作者連雅堂的傳記,之所以用「青山青史」為名,主要是用連雅堂先生寫過一首詩「一春舊夢散如煙,三月桃花撲酒船。他日移家湖上住,青山青史各千年。」 青山是指西湖的山,青史是他那時還沒有完成的「台灣通史」。 她說,「台灣通史」一書,連雅堂從31歲寫到41歲。主要是看到台灣被日本佔據,寫「台灣通史」目的是為台灣保留一點什麼。 齊邦媛回應說,她一輩子讀書,50歲看「台灣通史」與80歲再看「台灣通史」,感覺完全不同,因為她對台灣有了更多的認識,齊邦媛說:「想到連雅堂先生當時在文化、文學與個人的那種寂寞。」對他更是佩服不已。 林文月進一步說,當你在寫歷史時,寫的是公的事情,但是透過家族進去,寫自己的外祖父,因為有經歷親人的故事,既可以透過他寫歷史,同時也可以抽離,把他寫成一個有血有淚的人。 她舉例說,寫連雅堂的歷史時,從連雅堂往來的信件裡,看見他年輕時有一位紅粉知己,是一位藝妲,王香禪女士,她曾問舅舅怎麼辦?他說:「你看到什麼就寫什麼。」林文月說:「我很高興外祖父有一個很開明、講道理的兒子。」當她讀他們的詩與來往信件,林文月發現他們確實有這麼一段感情,但是他們把感情昇華了。她說,王香禪兩度結婚,第二次婚姻她隨先生到東北,連雅堂去東北旅遊時曾借住他家,三個人成了好朋友。 談到自己的成就,齊邦媛說,丈夫曾提醒她:「你在家裡不要像個教授,你到學校不要像個廚子。」她說:「我自己在這兩個角色之間飽吃苦頭,我兒子到現在恐怕到今天還是不能諒解我。」齊邦媛回顧:「我在工作時,對家裡無法百分之百的照顧,尤其我出國的時候,我的三個孩子在台灣,雖然有我父母照顧,直至今天,我內心還是滿懷虧欠。」 齊邦媛嘆說,她對職業婦女總是充滿同情,她只要看到女生成就好,就特別高興,因為女子工作遇到表面的困難不如內在的困難,她回顧當年她在國外時,有一次上山坡送一封信,走到一半走不動,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心想:「我在這裡做什麼?」家裡有小孩、先生那麼忙,她竟然隻身在國外奮鬥。那種痛苦,她一直無法解脫。她常想,如果她像先生所希望的:「你只有小學畢業就好了。」是不是她的小孩會比較幸福?可惜現在都來不及了,只好自己想開一點。 林文月也回憶她當年翻譯「源氏物語」的因緣說,參加日本筆會寫了一篇文章,以白居易的「長恨歌」對比紫式部的「源氏物語」第一帖,因為擔心大家不熟,她把「源氏物語」第一帖翻譯當成附錄,不料在「中外文學」發表後,附錄引起讀者很大的回響,當時主編胡耀恆要她全部翻出來,54帖耗了她五年半時間,終於完成。 齊邦媛回應說,她讀「源氏物語」,覺得裡面形容花草美景的部份在寫作上很好用,而對於此書之龐大工程,真令她佩服不已。她讚美林文月說:「她滿能幹的。」她笑說,她跟林文月做朋友的原因,是她喜歡積極向上的人。 兩人還對談了許多當年台大文學院中文系與英文系的老故事,如:中文系學生比外文系學生體貼、可靠、規矩,但外文系的人比較會創作,像白先勇、王禎和。 對談結束後,很多在場教授提問,其中有人問到齊邦媛在寫「巨流河」時,為什麼可以寫得鉅細靡遺、記住那麼多歷史的細節故事?齊邦媛自豪的說:「我就是記得!」包括她三歲時聽到的聲音、聞到的味道,她說,她的腦子一直很不錯,「我相信醫學可以研究一下我的腦子。」她認真的說。(眾笑) 圖說:齊邦媛(右)讚美林文月(左)說:「她滿能幹的。」笑說,這是她跟林文月做朋友的原因。(林意玲攝) 完整影音 : http://anntw.com/awakening/news_center/show.php?itemid=276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