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羅斯的未竟之志

國際金融巨鱷索羅斯（George Soros）最近槓上中國。他在《達沃斯論壇》上「看空中國」的一席話，引起中國官媒《人民日報》以少見的語氣飆罵：「看空人民幣者，會死路一條」。索羅斯也以重砲回擊說：「他不只是預言，他是真的觀察到了。」在此之前，幾個月來，索羅斯的「量子基金」已經開始行動，放空標準普爾500，賣出亞幣，做空人民幣，賣出原物料輸出中國的公司股票，買多美債。 這個時候也正是美中兩強因為南海主權相爭不下之時，剛好給中國向國際大打悲情牌的口實，認為強國人正受到美國軍事和經濟的雙重欺負。中國官媒《環球網》更把索羅斯和江澤民集團掛勾，懷疑索羅斯和江澤民集團聯手，企圖從金融上搞垮中國，使問題更加敏感。 中國反擊口氣強硬，是基於兩個理由：第一、索羅斯曾經在1997年狙擊港幣，卻被中國打敗，算起來是中國手下敗將；其次，中國現在不同以往，手上握有3兆美元，底氣很壯。但官方言論反擊的力道太重，也讓人看出這次中國的經濟情況真的不妙。雖然中國官方一再向人民洗腦，宣稱經濟成長放慢，在可控制的範圍內；但前幾天才傳出：全中國有2/3的企業沒有年終獎金，數目相當驚人，不知有多少家庭這個年會過得苦哈哈。 至於企業關廠倒閉的數字，國務院一直不敢公布，但以能源開採為主業的企業，有2/3罹患所謂的「荷蘭病」。這種病就是單靠能源起家的城市，被能源打敗。例如遼寧省的阜新市，因為停止挖煤，整個城市農民工退散返鄉，城市如同鬼城；東北以產煤起家的城市至少幾千個，因為減產的關係，其影響效應不能小看。 去年6月，中國股市大幅震盪，不少作空的炒手被捕，中國政府也把矛頭指向江澤民集團。根據中國國務院的統計，全球投資客普遍看壞人民幣的前景。2015一整年下來，從實體企業和股匯市外逃的資金，已經達到一兆美元的巨量。其中有一半是貪官的黑錢，可見習近平掃貪的功效並未達到。為了止血，中國政府不得不使出資本管制的手段，連上海自由貿易經濟區的外匯匯出也要嚴管，這對中國勿寧是最大的丟臉。 其實，人民幣剛剛被放進SDR一籃子貨幣中間，而且促成人民幣可以進場國際化的人，就是索羅斯。去年南海局勢緊張，中美兩強劍拔弩張，索羅斯就對世界銀行建議：為了防止兩國擦槍走火，美國不妨禮讓一下，讓人民幣國際化。中國政府因為推動亞投行，也希望人民幣可以加入SDR成為主權貨幣。想不到一年不到，人民幣卻成為全球市場風險最大的貨幣，說來真的諷刺。全世界都希望中國政府在貨幣上更自由開放，想不到卻是嚴管的開始。過去中國人民享有一年可匯出五萬美元的限額，現在也開始清查管制、銀行管制，惹怒了不少有孩子要出國就學的家庭。 其次，習近平喊出「海外獵狐」行動以來，向窩藏國家祭出黑錢對半分的甜頭，懸賞藏匿人犯國家，但成效一直不彰。美澳紐加等國不太配合，逮回國內的貪官，只是象徵性的個位數；找到的黑錢更是不成比例。這一次人民幣連續貶值，逼得人民銀行一次拋出5000億美元救市，但市場卻好像無底洞，看貶壓力仍然存在。 索羅斯的言論，對中國尚稱保守。他認為中國可以用各種行政方式干預，甚至不惜砸錢止血，但在中國經濟持續疲弱之下，和中國連結的許多能原物料輸出國家已經先受重創。以非洲而言，去年出口到中國的礦產已經減少40 %，今年波羅的海大宗貨品指數「PMI」持續看壞製造業前景，也難怪連鴻海郭台銘對經濟前景也充滿悲觀。 2008年，金融海嘯問題出在美國，這一次則出在中國擴張太快。根據IMF統計；中國民間和企業借貸在2008年只有GDP的125%，2015年已經高達250 %，不斷貸款創造經濟成長，一座橋拆拆又建建，只是為了維持農民工不要失業，結果把正規銀行和一大堆影子銀行「地下網路借貸」，捲入創造經濟發展的遊戲。除夕前，中國網路上一家影子銀行@租寶宣布破產，捲款500億人民幣，等於3000億台幣，有90萬人受害，其中有不少台灣投資客。@租寶還不算大型影子銀行，比它大的還更多，這些未爆彈肯定今年會隨著中國經濟疲弱相繼爆炸。 中國走向衰敗，當然會影響購油，打擊到石油輸出國家。現在中國港口的儲油槽幾乎滿載，但沙烏地阿拉伯卻故意鬧脾氣不減產，連伊朗也解除禁制，要加入生產。油價暴跌雖然整倒美國一大堆頁岩油的生產公司，卻造成油價低迷不振，許多靠油吃飯的國家如委內瑞拉、俄羅斯，也相繼罹患荷蘭病。俄羅斯的盧布從一美元兌換33盧布，跌到一美元兌換90盧布價位；加上物價上漲，讓俄羅斯人民痛罵普丁。去年，普丁民調支持度還高達80 %，現在只剩25 %。 美國最近還補踢普丁一腳，凍結俄羅斯官員的海外美元資產，並宣告普丁靠著盧克石油公司這個白手套，貪污至少400億美元，擁有幾十艘豪華遊艇，停在塞浦路斯島的蔚藍海岸。盧克石油在葉爾辛時代，以低價購入國家資產，從國企轉民營。老闆現在躲在英國，靠著普丁保護，躲過海外獵狐，交換條件要當普丁的白手套。威權獨裁進化的國家政府官員，貪污程度不會比民主國家遜色，從莫斯科市到機場的高速公路，每公里造價2000萬美元，創下世界第一貴紀錄。 就像吉朋所言：「腐敗是所有國家的通病。」比俄羅斯的荷蘭病還嚴重的是委內瑞拉，96%收入來自石油，但長期以來，反美的左派當家，搞計畫經濟，官員貪污嚴重。去年雖然選出民主派總統，但油價持續下跌，國內通膨60 %以上，市面上還出現把紙鈔當作面紙的情況，因為面紙比鈔票更貴。 許多人希望油價漲一下，經濟會變好，恐怕難以成真。因為全球經濟是否復甦，不會只有油價因素而已。倒是許多經濟衰敗的國家，大搞貨幣寬鬆，例如日本實行銀行負利率，恐怕會使全球經濟前景更加糟糕。 索羅斯對中國的民主化一直有著期待。1985年，「開放社會基金會」中國辦公室成立，找到《革命之子》一書作者梁恆當執行長，索羅斯前後投入一億美元，希望把民主普世價值植入中國社會。但在1989年天安門事件前，索羅斯即被中國政府冠上CIA的帽子，黯然離開中國。索羅斯還發表談話說；「中國這個反民主人權的爛攤子，不是外人可以干涉拯救的，還需要中國人民自己來。」 過去，索羅斯的開放社會基金會，在東歐的藍絲絨革命，或中東茉莉花革命，隱身幕後，出錢出力，貢獻很多。但是社會經濟變動，人民對現狀不滿，才是革命的契機。這一次，中國經濟硬著陸，是否會帶來中國中產階級要求民主法治的聲浪，許多觀察家正密切注意。而索羅斯言論引發中國不滿，真正的原因還是背後的政治效應。網路流傳「強國人沒在怕」之說，其實是夜半吹口哨，自己壯膽的，因為最嚴格的網路控管，還是有它的漏洞。重點要看；中國人民能否學習台灣，拿出改變的勇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