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啟蒙的年代

那個被啟蒙的年代

在1977年11月19日,五合一選舉的開票之夜,發生了「二二八事件」以來最嚴重的警民衝突,剛好滿40週年。那年,我剛好到台大唸書,大一男生暑假到成功嶺,也不過開學一個月,住在基隆路那邊靠蟾蜍山的男七舍。晚上回到以香港僑生為主的宿舍,大家議論紛紛,我跟同寢室的另一位本地生狠狠吵了一架,因為他不相信有二二八,所以,就開始我的大學被啟蒙年代。 暫且把時間倒帶,回到國中時期,學校圖書館能念的書都快被我借光了,特別是在寒暑假,負責借書的老師要我不能念太快,必須第二天才能還,否則,來不及完成借書手續、就又要來還,疲於奔命。還好,當時父親不時會買一些政論書刊,包括當過立委黃順興寫的書、以及香港岀版的《新聞天地》;雖然不是看得很懂,不過,這時候已經知道國民黨不是好人。 高中火車通勤到台中一中念,數學老師黃呈明要我們下課後,趕快去校門口的書店買《台灣政論》,否則,很快就會被查禁,果真出了5期就停刊了。雜誌的發行人黃信介、社長康寧祥、總編輯張俊宏,除了前者,後面兩位前輩這幾年都有受到指教。另外,賈禍的〈兩種心向──和傅聰、柳教授一夕談〉作者是澳洲的邱垂亮教授,後來成為忘年之交,回台都會一起吃飯。 在那苦悶孤寂的時代,除了沒有版權、封面加塑膠套的世界名著,我們能念的書不多,其中,偷偷傳閱的是《景涵選集》、以及《台灣社會力分析》。後來才知道,景涵就是南投人張俊宏的筆名,後者的4位作者是張俊宏、張紹文、許信良、以及包奕洪。所以,當中壢事件發生時,自然對許信良佩服起來,竟然有人如此大膽挑戰國民黨政府。 大二的時候,剛好遇上第一屆立委第三次增額補選,每天晚上,學校大門口熱鬧萬分。當時,被台大哲學系逼走的陳鼓應與陳婉真搭檔,我前往幫忙助選,在校門口某書店的二樓認識了一些人,包括寫《將軍族》的陳映真,印象中應該還有寫《彩鳳的心願》的曾心儀。選到投票前約一星期,由於「中」美斷交,選舉就停了。教官動員了許多同學,去對美國特使克里斯多福的座車丟雞蛋,回來炫耀一番。杯弓蛇影,我們還是看黨外雜誌。 《美麗島雜誌》在大三時出現,到全台灣各地串連,有一點組黨的味道,彷彿台灣人要起義了。還記得台中的雜誌辦事處設在南門橋,當天搭10號的市內車(公車)回家,沿路祝賀的花圈排得像長龍一般。到了年底,在世界人權日之夜,高雄就發生了美麗島事件,一時風聲鶴唳,開始捕捉了很多人,也見到學者連署交心。有一陣子,晚上睡覺不敢脫襪子,隨時準備由二樓往下跳,儼然是沒有明天。 大四的時候,立委選舉恢復,我們一群人跑去幫忙代夫出征的林義雄夫人方素敏、以及姚嘉文的夫人周清玉助選。還記得,有一回坐卡車到虎林街眷村散發傳單,被趕了出來。當時,應該加入了異議社團「大學論壇」,比較談得來的是前台南縣長蘇煥智,而現在的台聯主席劉一德則是點子王。除了每天照常到大學口的公車票亭去買《自立晚報》,也開始嘗試塗鴉投稿黨外雜誌,奠定日後出國念國際關係的基礎。 回想起來,在大二下學期快結束的時候,讀到許信良在《長橋雜誌》撰文,替被巴基斯坦軍方吊死的政客布托講話。初生之犢不怕虎,我根據在美新處閱讀的外文報導,寫了一篇反駁,竟然登出來了。雖是陳腔濫調,的確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儘管那是慘澹而肅殺的日子,卻是充滿了希望,畢竟,有多少前輩走在我們的前面。那是一段被啟蒙的美好時代,感謝你們在當年昂然帶領眾人前進。 專欄屬作者個人意見,文責歸屬作者,本報提供意見交流平台,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