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文】憶耀伯仔二、三事

大家愛戴耀伯仔的戴振耀罹癌病逝，他未滿70歲，英年早逝，出殯日有一千多人相送，場面盛大感人。 耀伯仔離開政壇超過10年，在這10年中間，隱居在高雄內門一個小農場，那是個沒有門牌的草寮，種番茄度生活。死後竟還有那麼多人遠從花蓮、台東、台中、台北趕來送耀伯人生最後的一程。 黨外時代，併肩走街頭或是坐苦牢的戰友，如：林義雄、施明德、許信良、呂秀蓮、周清玉、邱義仁、陳菊、葉菊蘭、游錫堃、張俊雄、周平德、紀萬生等全員到齊。黨外運動，耀伯仔無役不與，秉性純真，他的招牌就是他臉上的笑容，大家都樂與結交，並作為一生的朋友。耀伯仔告別式中，多位來賓都頌揚他，一生堅持台灣主權獨立與追求農民之權益。在他兒子的致謝詞時說，從小時候看咱老爸撞來撞去，常常不在家，不知他到底在撞甚麼？今天看到這種場面，這麼多朋友，終於了解他在做什麼了！ 耀伯仔擔任過三任立委，第一次是農民團體，另兩次是全國不分區。民國78年底（1989年底），投入立委選戰，憑藉著20多年農運經歷，輕易當選。立法院開議當天，他頭戴斗笠，腳穿布鞋，一件老舊夾克，一付正港的農民打扮。 國民黨籍的農民立委不是農會理事長就是漁會總幹事，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出入有黑頭車代步，都是富人模樣。耀伯仔斗笠不離身，隨時警惕自己是原汁原味的農民，不要在繁華都市中迷失自己。耀伯仔在議場質詢台上以台語質詢，堅持本土意識，維持一貫風格。 他當立委最大的貢獻是一手推動「老農津貼」。耀伯仔洞悉農村早已留不住年輕人，農產品產值不高，農家靠外出工作子女匯回微薄金錢，無以為生，老農津貼補強救助，出身農民的他，顯然是農民的救星。第二屆耀伯仔擔任民進黨不分區立委順利連任，第三屆改選區域立委，高雄縣是農業縣，老農津貼仍在發放，選民卻經不起每票300元的誘惑，意外落選，他坦然以對，熱情依舊。 第四屆立委選舉，耀伯再度出馬，爭取民進黨不分區立委，依當時民進黨內規規定，競選不分區立委依黨員投票數定勝負。當年要在不分區立委出線，不是要靠派系支持，就是要向人頭大戶購買黨員，但耀伯在沒有獲得黨內新潮流的支持下，決定「脫流」競選。 耀伯既缺派系支持，更缺錢脈，孤軍奮戰一搏，在小學同窗財旺駕著那部報廢的小發財車，「凸歸台灣」，按照黨員名冊， 一家家、一戶戶，親身向黨員懇求賜票，上山落海，爭一票算一票，開票結果成績超好，在花蓮縣的玉里及富里，得票數勇奪冠軍，但過程艱苦，實難想像。有一天，耀伯仔約我黃昏後去六龜，那裡有6個黨員，一趟六龜來回車程四、五個小時，道路蜿蜒不平，部分路段還是乾涸的河床。 耀伯仔在立法院表現可歌可頌。當年萬年國會，第一屆立委在民國37年（1948年）就職，經過40幾年我們這批增額立委上任，還是第一屆。當時民進黨只有十多位立委，須「文武雙打」才能凸顯這萬年國會的荒謬。有一次，盧修一與耀伯仔被國民黨打到不醒人事，送到台大醫院急診。在經過大學生野百合集會抗議，終於終結了萬年國會。此事乃耀伯既沉痛又美麗的回憶，痛的是差點被打死，得意的是自己是推動國會全面改選的急先鋒。 兩岸人民往來，經貿活動需要有規範，於是行政院送來《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經院會決議交「司法、內政、法制三委員會聯席審查」。審查時，耀伯發現中國農產品進口時，沒有任何管制，立即發言要求增列進口關稅及檢疫，行政院列席官員面有難色，因為只有國與國之間的貿易才有設關稅壁壘，台灣與中國同屬一中，豈能設關卡，那不就是擺明台灣與中國是一邊一國嗎？耀伯仔理直氣壯的說本來就是兩國！堅持增列，我及時聲援，最後三讀通過，成為法律，這也是耀伯仔引以為傲的問政成績。 南非共和國在白人主政時，因強力鎮壓黑人反抗，造成黑人死傷，聯合國決議全面制裁，而台灣退出聯合國，處境相同，邦交反而堅固。南非國內反抗組織PAC（泛非洲議會黨）誓言和平推翻政府，值得當時的民進黨借鏡，於是民進黨立法院黨團決定組織拜訪。行程先拜會國會，並到暴動剛結束不久的索韋托探訪，又拜會PAC相談甚歡，再轉到約翰尼斯堡，就在那次阿扁在約堡被搶。我們也遊歷了克魯格國家野生動物園，阿扁、耀伯仔與我夫妻被分配同一吉普車。在行前，導遊解說提醒獅子敏感不要起立拍照，但耀伯仔特別興奮忘了吩咐，站起來拍照，引起獅子騷動，好在及時坐下，虛驚一場。事後，阿扁向耀伯仔開玩笑說，獅子撲上來一定先吃耀伯仔，因為耀伯仔強壯結實像土雞，土雞比肉雞好吃。這張吉普車的照片在他養病期間，用電子郵件傳給我太太，事隔20多年卻彷如昨日！ 耀伯仔超可愛！從美麗島事件至今與耀伯仔相識30多年，立法院三度同事，他在農場時期我夫婦也常探望，他有一顆真誠的心，永遠笑臉迎人，回想過往，不勝唏噓，謹以此文，懷念摯友。 專文屬作者個人意見，文責歸屬作者，本報提供意見交流平台，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