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何展旭】總統與大法官是憲法守門人？還是憲法毀門人？

作者為國政研究基金會內政法制組副召集人

總統有無當眾喝斥大法官，是否干涉司法，近來惹得物議沸沸揚揚。總統府、司法院同聲反駁，所謂「責罵」、「喝斥」大法官並非事實，更是憑空指控，總統決不會介入司法。民進黨立院黨團也表示，總統是捍衛國家司法制度的人，難道不能關心司改變革，以及了解其中過程？況且總統可以調解院際紛爭。言下之意，總統找大法官來問事，不但沒有踰越憲政分際，更是履行守護憲法的職責。

維繫守護憲政秩序不墜之人，稱之為「憲法守門人」。「憲法守門人」一詞，現在多指的是職司憲法裁判或解釋憲法的大法官，但最早在德國威瑪憲法時期，卻是指國家元首的總統。威瑪憲法第48條賦予總統在「公眾秩序與安全受到嚴重騷擾或威脅」時，可以「採取任何必須的政策」。這原本廣泛授權總統處理國家危難的規定，寓有保護共和憲法存續之目的，也是總統被為「憲法守門人」的理由，然而諷刺的是，正因為此一漫無限制的權力條款，極易讓獨裁專制勢力抬頭，進而吞噬毀棄共和憲法。有認為希特勒就是因此將國家變成專制獨裁政體，「憲法守門人」卻成了隳敗憲政秩序的毀門人！

從維謢憲法的觀點，所有憲法機關都負有維繫國家整體憲政體制正常運行的忠誠義務，司法院大法官釋字第632 號解釋指出，確保國家憲法機關實質存續與正常運行，「應屬所有憲法機關無可旁貸之職責」，如果因憲法機關未適時履行憲法權力，或消極不行使職權，導致其他憲法機關不能行使職權、發揮功能，國家憲政制度之完整因而遭受破壞，自為憲法所不許。就此而言，不只總統、大法官，所有憲法權力機關，可負有維護憲法存續運作之責，似都可稱之為憲法守門人。

既然總統負有維護憲法的忠誠義務，行使權力即必須以此為圭臬，尤其是權力分立的憲政分際，讓其他憲法機關得以順暢行使職權、發揮功能，更不能藉行使職權，對其他機關產生干擾與影響。依據憲法學理，司法權必須不受任何外部壓力的干涉，方能客觀公正盡其職責，此即立憲主義下司法獨立原則，故《憲法》第80條明定：「法官須超出黨派以外，依據法律獨立審判，不受任何干涉」。這不僅指法官的內部干涉，同時也包括其他機關的外部干涉。

依照憲法規定，總統有提名任命大法官之權，而大法官則可審理彈劾總統。倘若總統可以藉「溝通司法改革政策」，恣意的傳召大法官「諮詢」，甚至是「質問」，如此不避「瓜田李下」之嫌，要如何讓人相信總統不會干涉司法，大法官解釋憲法的結果不會偏坦執政者？這難道不會影響司法行使職權、發揮功能，損及司法獨立性與公正性？如此行徑已然悖離維護憲法的忠誠義務，成了破壞憲政秩序的毀憲者！

憲法賦予法官獨立而超然的地位，目的是讓法官不要成為特定團體或個人追求自身利益的工具，尤其是正義最後一道防線「憲法守門人」的大法官。大法官若任由總統「呼之即來」，卑顏諾諾屈從於權位的來源，豈非將司法異化為政治工具，如何期待大法官具有諍諍諤諤的國士風骨，足以抵抗政治力不當的干涉？

總統有無喝斥大法官，或許已成言人人殊的羅生門，但總統與大法官若不能恪遵權力分立、司法獨立的憲政分際，恐成毀憲亂政的「憲法毀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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