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卓忠宏】歐洲議會選舉結果之觀察

作者為淡江大學歐洲研究所教授

歐洲議會於5月23日至26日舉行長達四天的選舉。這個號稱全球最大的跨國民主議會選舉，由歐盟28國約3.5億的合格選民選出751名歐洲議員。選舉結果顯示出以下幾項特色：

首先，此次投票率為50.5%，比5年前2014年歐洲議會選舉43.09%投票率高出許多。歐洲議會低投票率是常態，此次超過五成投票率已是歷年新高。一般歐洲議會選舉，不關心歐盟政治的人本來就不熱心投票，支持歐盟的人民因歐洲統合的困境，缺乏投票意願，倒是反歐盟的選民有較大的投票動力。因歐盟這幾年政績乏善可陳，歐債以及持續的緊縮政策，引發歐債國人民的反彈。雖然歐洲經濟有緩慢復甦的跡象，但仍受高失業率和成長疲軟所苦。加上大規模移民湧入歐洲導致社會安定與經濟發展的疑慮。這些都成為疑歐派政黨盡情猛攻之處，營造出一股反歐盟氣勢。故此次親歐派一些領導人物打出歐盟生存保衛戰，的確催促出一些選票，衝高親歐派政黨的得票率。

儘管此次選舉結果一如預測，主導歐洲統合發展的「歐洲人民黨」（EPP）黨團與「社會民主黨」（S&D），在751總席次中，兩黨團席次相加共332席（2014年412席），僅佔44%，第一次喪失聯合席次過半的優勢。反倒是與法國總統馬克宏結盟的「歐洲自由民主聯盟」（ALDE）與長期關注環保議題的「綠黨」（Greens）大有斬獲。上述政黨基本上都屬於親歐派，仍掌控議會過半數席位，在決定下一屆歐盟理事會主席以及歐洲執委會主席人選，以及對歐盟後續政策運行依舊佔有主導地位。

第二是疑歐勢力興起是事實。「疑歐派」是對反歐盟的統稱，但政黨之間其實有各自不同訴求：一是反歐盟擴權。英國脫歐強調主權的回收。歐債危機後續處理方式是不斷強化歐盟在貨幣與財政政策主導權。疑歐派對歐元未來發展深感疑慮，反對歐盟不斷擴張經濟權限；二是就業，解決歐洲失業率居高不下問題。照顧勞工權益一向是歐洲左派社會主義政黨的訴求，尤其在南歐國家希臘、義大利、西班牙三國，失業率始終居高不下；三是移民與區域安全。這次歐洲極右派興起跟長期以來移民造成歐洲社會治安、恐怖攻擊與國家認同問題有關。畢竟地中海難民與邊境管制影響最大的就是希臘、義大利、西班牙這三個地中海會員國。

這三項是歐洲極端政黨興起的主要訴求，但是否會因歐洲債務危機緩解，移民難民事務方興未艾之影響，導致極右勢力在南歐攻城掠地？在2018年3月義大利選舉是個指標，在政治光譜歸類為左派的「五星運動」（Five-star Movements）以及極右派的聯盟黨（League）如今是義大利聯合政府的主要成員。但聯盟黨的聲勢如日中天，此次歐洲議會選舉得票率已明顯壓下五星運動；2019年4月剛剛選完的西班牙國會大選，極右派聲音黨（VOX）初試啼聲，一舉拿下10%選票，但此次歐洲議會選舉卻呈現疲弱之態，在西班牙依舊是左派天下；在希臘極右勢力依舊未見起色；在葡萄牙還是社會黨與極左派天下。左右極端勢力版圖此消彼漲，但此趨勢是否會延燒到南歐其他國家尚待觀察。

第三、歐洲議會與一般民主國家議會功能不同，歐洲議會並無立法權限。2009年里斯本修正條約明訂歐洲議會主要功能在監督與政策審核，可以行使條約修正與否決權，把守最後一道防線。同時，歐洲議員有著雙重身份：歐洲黨團成員與國家政黨黨員。當國家與歐盟利益出現分歧時，歐洲議會黨團未必能約束會員國選出之議員，在投票行為上就會產生分歧。因此，極端政黨勢力需有足夠影響力主導國家政策，才能進而在歐盟理事會與歐洲議會影響歐盟政策的制訂。換言之，現今反歐洲統合的聲浪高漲，但能影響歐盟實際運作的因素在會員國不在歐洲議會。

正因如此，歐洲議會選舉結果不會影響國家政府組成與政策走向，選民比較會依照自身感受投給一些非主流、疑歐的激進政黨，對歐盟實有警惕之意味。這可從法國、德國、英國這些國家在歐洲議會選舉與國家大選結果的差異看出端倪。儘管歐盟極端勢力興起，攻佔歐洲議會近30%的席位，但影響層次僅在心理層面與象徵意涵，仍不至於影響歐盟實際運作。

最後，英國脫歐對歐洲議會選舉的影響有限。因英國脫歐期限一延再延，按照規定，英國被迫參加此次歐洲議會選舉。歐盟做出的應變措施是英國如期參選，共選出73席。等英國脫離歐盟後，歐洲議員人數將從751席減至705席，並將剩下的27席分配到14個會員國。一旦英國脫歐，英國選出的歐洲議員隨即尚失資格，由原先分配選出的27位備取議員取代英國籍歐洲議員正式就位。即使此次英國的歐洲議會選舉，新成立的英國脫歐黨（Brexit Party）得到超過3成選票，脫歐派明顯佔上風。然走向依舊不變，英國脫歐主要戰場在歐盟執委會，在歐盟國家元首組成之高峰會議，而非歐洲議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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