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曾志超】歡迎來到負油價的時代

作者為中華經濟與金融協會副秘書長

美國西德州中級原油（WTI）期貨於20日創下歷史新低紀錄， 5月交割的期貨收盤價為負37.63美元，首次突破負數。現貨仍在正值，不過供需失衡下，不少油商補貼運費請求買家運走，形同是負油價。

幾天前油價比水還便宜已經夠誇張了，今天則是你去買油，油商還倒貼你錢。論其原因，不外是供給面與需求面同時出問題。而該事件背後象徵的意義更值得關注，意即新冠疫情對經濟面的衝擊，應遠遠超乎多數人的想像。

產油國玩火自焚

首先從供給面觀之，之前美國幾乎控制全球石油市場，但在1960年代之後，石油的供給改由OPEC國家與俄羅斯主導。之後更發生三次的石油危機，包括1973年以阿戰爭，1979年起的伊朗石油危機，以及1990年的波斯灣戰爭引發的石油暴漲，都讓美國以及全球身受其害。

近年來，美國積極發展開採技術，2010年起推出開採頁岩油的革命性水力壓裂法（hydraulic fracturing）技術，使得開採成本快速下滑，原油產量急遽增加，2019年每日產量高達1300萬桶，超越俄羅斯的1100萬桶，以及沙烏地阿拉伯千萬桶的水準，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石油和天然氣生產國。

美國原油產量驟增，加上國際景氣並未翻揚，導致原油價格直直落，使得高度仰賴石油出口的產油國財政惡化。為維持油價，OPEC+提出減產的協議，但多數由沙烏地阿拉伯一國承擔降低產量。

今年又爆發新冠疫情，造成市場需求大減。產油國理應持續減產因應，2月OPEC+聯合技術委員會(JTC)召開會議，會議建議每日減產60萬桶，惟各大產油國卻有自身的盤算，尤其俄羅斯一直反對為之。3月初OPEC維也納會議，進一步要求OPEC+日減產150萬桶，直接遭到莫斯科當局強硬拒絕，沙烏地阿拉伯竟以增產反制，每日生產量提高至1200萬桶的歷史新高紀錄，逼迫俄羅斯上談判桌。

之後果然造成油價持續大跌，生產成本最高的美國頁岩油商受傷最重，遂請求川普總統出面協調沙俄重啟談判，後來才在4月12日達成協議，將在5月和6月每天減產970萬桶原油，7月至12月每天減產800萬桶，2021年1月至2022年4月每天減產600萬桶。

不過通過減產協議後，油價並未止跌。近因係各國原油儲備已經接近滿檔，包含運油船與陸上儲油設施幾乎全用上，5月西德州中級原油期貨面臨22日結算壓力，市場被迫拋售，在無人願意承接下，進而出現歷史首見的負油價。

遠因在於產油國各懷鬼胎，美國油企縱然受到重創有部分已退出市場，但其每日產量仍高達1200萬桶，卻未納入減產的行列中。沙俄等國都想藉由此次疫情，重擊產油成本最高的美國頁岩油。爾虞我詐下，供給端難以有效落實減產協議。

經濟停滯 需求停擺

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肆虐全球，統計至4月21日為止，已經造成將近250萬感染，並造成17萬人死亡。一開始只在亞洲各國大流行，三月開始侵襲歐美各國，即使這些國家的醫療品質與公共衛生可謂是全球的翹楚，諸多國家的醫療體系仍紛紛崩潰，受影響國家被迫祭出嚴格的封鎖措施，嚴禁不必要的旅遊活動，關閉商店、學校停課、中止群聚的社交活動，甚至禁足在家。

封城下各項經濟活動嘎然而止，航空公司航班大減、貨運船與郵輪停駛、工廠停工，連汽車都不能上路。引用媒體報導，自1月20日起，美國航空業飛行的機位數大減逾六成，大砍運能、停飛飛機，相較於去年同期美國旅客數銳減逾95%。各項需要石油的交通工具與產業停擺，對石油的需求頓時大減。

引用國際能源署（IEA）近期的預估，為了防堵疫情，當前約有187個國家實施限制措施，有高達數十億人生活受到限制，即使下半年放寬旅遊限制，IEA預計，今年全球石油需求將比去年每天減少930萬桶，意即全球需減產13%，將近十年的石油需求增長的數量，全部都吐回去了。

IEA並預期5月石油需求將每日將較同期減少2600萬桶，6月每日也將減少1500萬桶。這與OPEC+宣布5月與6月減產970萬桶原油數據，仍有相當大的差距。無怪乎減產協議宣布後，不但原油價格沒有上漲，還劇烈崩盤。

疫情衝擊恐過於低估

根據部分醫療專家預期，新冠病毒有可能與類似的SARS一樣，隨著天氣轉熱後，疫情就可能隨之消失無蹤。因此，歐美股市以及台股在二月底反映疫情影響，出現大跌走勢，但隨著確診與死亡人數和緩，預期經濟活動可能將快速回復，三月底起股市呈現V型反彈。

然而，有愈來愈多的研究顯示，新冠病毒威脅遠高於SARS。其傳染性相當驚人，炎熱的氣候雖可減緩其活動力，惟在高溫環境仍具殺傷力，赤道周邊國家印尼、印度、新加坡、泰國以及非洲等國的疫情持續惡化。且南半球氣候開始降溫，南美(如巴西、祕魯等)、南非、澳洲等地罹病的人數也在激增，有可能成為新一波的疫情爆炸區域。

在沒有疫苗或是特效藥出現前，待北半球回到秋冬低溫季節時，再度引發第二波感染，有可能如流感一樣不斷的重複發生。倘如此循環，人們勢必需要持續維持社交距離，旅遊禁令無法完全取消，經濟活動仍受限，石油需求就難以樂觀。

股市反彈只是死貓跳？

很多人將近日股市大跌歸咎於油價表現不佳，這恐怕是倒果為因的說法。實際上應該是經濟前景堪憂，股市原本就要向下修正，油價只是提早反映罷了。

值得注意的是，未來的經濟表現取決於疫情何時能受到控制，屆時才可能逐步回復經濟活動。縱然美國、義大利與德國等重災區的成長曲線有走緩的趨勢，然仍無法代表疫情已受控，啟封經濟活動更需謹慎，避免引發二次大流行。其次，東南亞、南亞、非洲與南美等地醫療環境簡陋，若爆發大流行後果不堪設想。另外，隨著衝擊時間拉長，就算病毒已消失無蹤，許多重創的產業也難以回復去年的榮景。

職是之故，投資人基於以上分析，經濟前景恐難以樂觀。究竟前段時間的大漲是逃命波還是V型反轉？有待時間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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