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林濁水】川普必再起？韓總亦若是？

縱使終於下台，現在落選氣勢還如此勇猛

15日到高雄中正大學參加討論會，閒聊時，正好美國總統選舉人團投票開票已經揭曉和川普仍將奮戰到底的消息傳來，眾皆驚嘆，為什麼如此荒腔走版的狂人，居然既能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在2016武勇勝出，當權4年。我說，2016年前後幾年，民粹狂人上台是普世現象，2019年韓總高雄大勝上台豈不是同樣勇猛無比，豈不是一樣出乎眾人意料之外，豈不是同樣狂人出頭？

韓與川天差地遠，一是在地民族主義，一是遠距民族主義

上個月初，票早投過，但是上個月中旬，依民調，居然高達53%民眾把川普當作代表共和黨在2024年角逐江山的的第一人選；直到今天，也仍高達68%的共和黨選民認為川普其實是勝利的，只是被國家機器舞弊掉了。

韓國瑜敗選後，借選黨主席而再起的迄今消息不斷，最近又反萊豬、又挺中天，網路聲量陡然竄升，形同政治復甦，看到川普難以想像的堅固實力，身處曾為韓總而狂的港都的教授動容之餘，對於既然川、韓同屬民粹梟雄，那麼韓國瑜能不能像川普一樣擁有強勁再起的力道很有興趣。

我回應雖然都乘同一波民粹狂潮而起，但是讓一個民粹梟雄叱咤風雲的條件，韓國瑜大不如川普的飽滿，所以韓國瑜要像川普有一樣的續航力相當困難。我說，舉個最重要的條件來說好了，這一波的民粹梟雄都是非常強悍的民族主義者，川、韓兩人都不例外。[1] 但是兩人民族主義的內涵卻大有不同。川普的民族主義是在地民族主義，有強大的在地基礎；然而韓國瑜的民族主義卻是很要命的「遠距離民族主義」。

簡單一句，教授們理當都了然，所以兩者差別當天並沒進一步說明，如今簡單向讀者補充如下：

首先，韓國的民族主義，一方面必須跨越台灣海峽和中國做遠距的連繫才能生存，一方面又要和在地的台灣人國族認同互相競爭，雖然得到海外大陸的中國人和東南亞的甚至美國的華僑支持，但是他們的支持畢竟遙不濟近，力度越海到台灣，當然大為弱化。

民粹英雄不能遇弱則強遇強則弱

其次右翼民粹民族主義，不但要反權貴、反建制菁英，反權貴操縦國家機器搞密室陰謀，而且還要反得夠兇夠猛，民粹梟雄才能魅力十足。韓國瑜鄙夷「三個台大法律系的總統」和川普嗆聲要把華頓的沼澤污泥清理乾淨，固然完全是同一調性的演出；但是韓選市長時，馬英九、朱立倫一概不准上演講台，反權貴固然反得夠猛，但是選總統時，馬英九就上演講台了，民粹梟雄的魅力很難繼續威勢飽滿；何況川普反權貴從美國國內權貴反到世界最巨大國家的領袖習近平，很展現吾道一以貫之的氣勢。

然而韓國瑜拿「手握刀槍⋯鑽向敵人的心臟⋯殺！殺！」的「夜襲」當和民進黨爭天下的主題曲，殺氣固然騰騰，氣勢勇猛，但是遇到林鄭月娥欺壓人民時，卻連忙涚我不知道我不了解，結果聲望應聲而挫，至於面對對著台灣佈置飛彈的習近平，就更不用說了，頂多是一句擦邊球「台灣安全靠美國」交差，甚至交差後還惴惴不安地，怕怕地補充一句那是講「過去」，這種遇弱則強，遇強則弱的結果，大大違背民粹英雄必須一貫武勇的原則，魅力不空洞化很困難。

知識不偏狹不成其為民粹領袖，但不能到達草包的程度

在地民族主義VS.遠距民族主義的矛盾構成了韓國瑜根本性的弱點。除此之外，韓的弱點還多多。例如，雖然民粹主義份子往往因為天生的偏執傾向，知識吸收的廣度就有了限制，所以講錯話我成了川普的日常，韓國瑜也一樣，但是更加嚴重。這就影響到了他們的政績。韓國瑜因為政績太過於乏善可陳了，所以擋不住罷韓的狂潮；然而，假如不是武漢肺炎處理失當，川普將因為執政改善了美國經濟狀況，失業率大幅降低等等成就而繼續連任，如今縱使落選，他的得票比起上次參選反而大幅上升，從6,298萬大幅上升到7,421萬，非常驚人，換句話說他的支持者不但沒有流失反而增加；相對政績乏善可陳的韓國就大不相同了，同樣在高雄市的選票，2018年他得了89萬，到2020年巨幅跌到剩下61萬票，非常慘，舊有支持群眾的潰散實在太嚴重了，川、韓對照，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最後，既然乘同一波民粹風潮而起，川、韓的社會群眾的共同性非常高。首先，他們都高度厭惡建制精英，都和以進步、有知識而自我矜持的「知識人」格格不入，不管是「知識藍」或「知識綠」、「知識紅」都一樣。其次他們對底層的移工、移民都心懷輕蔑。第三，年輕人的支持度偏低，年齡高度集中在45歲～60歲。45歲～60歲這個年齡層，大抵是屬於戰後嬰兒潮的下一代。嬰兒潮一代是人類歷史上最被上帝照顧的一代，以台灣為例，多數人在小時候都穿過美援麵粉袋縫的褲子，然後許多人遇到了經濟起飛中黑手變頭家的機會，而上班的，多數人直到退休前幾乎年年加薪。

然而到了他們看著哥哥爸爸真偉大的下一代要有為者亦若是時，急急加速的全球化把他們的機會掃向中國和新興國家，不只企企業規模愈來愈巨大，黑手變頭家的機會不在，要上班，在產業出走和外勞競爭之下，只能生活在在台灣20年薪資停滯的黯淡歲月之中，成為憤憤不平的一代。這情形，美國社會也一樣。

就這樣，全球化底下，分別在美國和台灣，歲歲月月累積下來的痛苦使底層庶民成了2018跟著韓國瑜狂唱夜襲的群眾，也使底層白人成了跟隨川普高喚美國再偉大的群眾。

許多底層庶民甚至一夕之間拋棄了過去傳統的政黨認同，轉向支持遽然崛起的民粹救星，於是台灣2018有「5虎將」棄綠投韓；美國2016有川普在共和黨內翻轉權力結構並且更進一步使藍州翻紅。

對這一個綠翻藍、藍翻紅，一個簡單的說法，是貧富差距拉大後，底層忿氣投射成的民粹現象。然而，由於美國的貧富懸殊現象遠比台灣嚴重，美國的川粉們就身在比台灣韓粉更痛苦的處境中，於是粉得更瘋狂，台灣幸而貧富差距之大不如美國，但也造成了韓粉之狂不如川粉；更何況川普經濟拚得遠勝於韓國瑜，再加上川普的在地民族主義和韓國瑜的遠距離民族主義的不同，就註定了川普的群眾基礎的堅實和持久性遠遠不是韓總所可以比擬的結果。

這樣，儘管迄今仍有死忠韓粉眼見川普可以再起，油然而生韓總必有為者亦若是，然而現在的渴望會不會成為未來的現實，結論是蠻清楚的。

最後，底層庶民和權貴菁英的矛盾真的是川普或韓總能解決得了的？那麼天下苦人將如何？恐怕也只有繼續那麼的轟轟烈烈期待川普再起或下一個川普的出現。

[1] 兩人一個高嗆「為中華民國粉身碎骨」，一個要「亞美利加再度偉大」，都是經典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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