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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4事件」的啟發：「新金門模式」的兩岸橄欖枝
延宕多時、懸而未決的「0214漁船翻覆事件」，終於在兩岸雙方相向而行的善意堆疊下取得共識，不僅讓本次事件得以圓滿落幕，更重要的是為賴清德總統自520正式上台後相對冰冷的兩岸關係帶來了一絲解凍的暖流。
本次兩岸之間鴨子划水的溝通談判，歷時超過五個月，其實反映出了雙方如何從政治議題的分歧走向人道事務性議題的交集，此又可以從幾個面向來看:
談判議題：「道歉、賠償、咎責」三條件的相向而行
首先，在談判議題上，儘管中方一開始緊咬「道歉、賠償、咎責」三條件的強硬立場，但從最後「共識」的形成，可以看出雙方其實仍然願意就0214事件的事務性問題癥結，想辦法尋求到交集點，而非堅持己見地在政治性的議題上打轉。
2月14日，當時一艘中國籍快艇載4人，闖入金門海域，後因船隻翻覆釀2死。圖為海巡隊搜救情況。(金門海巡隊提供)
其一、從「道歉」來看，我方以「未錄影疏失」、「造成罹難者家屬煎熬」的擦邊球方式表達對「0214事件」的歉意和遺憾，中方也可解讀為「至少對執法過程有表達歉意」；其次，在「賠償」部分，我方則是以「撫卹」的名義提供中方家屬相關慰問金，而中方也不再糾結這筆慰問金是「撫卹」或是「賠償」，重點是雙方願意以「人道」考量妥善處理給予遇難者家屬的「交代」；最後，則是「咎責」問題，雙方在「共識」中也刻意淡化，似乎也可以解讀為雙方「默認」既然本案進入司法審理過程，就讓司法還原並釐清相關責任，某種程度也可以解讀為中方對於我方司法判決的尊重。從「道歉、賠償、咎責」三條件的轉圜折衝，可以清楚看到兩岸雙方都有著各自退讓、相向而行的務實理性態度。
「當事人對當事人」談判模式的彈性表述
其次，從談判模式來看，從陸委會將其定調為「當事人對當事人」的談判模式，也未見中方否認或反對，或許更是值得玩味。要知道，過往的兩岸談判，雙方往往為求名實合一，常常陷入一定要「官方對官方」（例如兩岸協議的互動）、或者「民間對民間」（例如海基、海協兩會，或是更早的兩岸紅會的「金門模式」）的糾結當中—特別是中方言必稱「九二共識」的政治前提，更容易讓兩岸事務性的溝通或互動還未啟動就先觸礁。但本次「0214事件」，卻讓我們看到了兩岸其實可以在談判模式上「各自表述」的彈性。
海巡署副署長謝慶欽。(資料圖片：王韋婷 攝)
誠如外界所知，本次溝通談判的過程，我方是以海巡署副署長謝慶欽、陸委會法政處長周鳴瑞等人為協商代表—換言之，我方代表不僅是「官方」，而且還是「一定層級」以上的官方代表為主體。相較於此，中方協商代表則包括泉州市台港澳辦副主任李朝暉、海協會協調處長許偉偉（相當我方的「科級」官員）、晉江市紅十字會秘書長曹榮山等，儘管媒體披露有國台辦局長孫升亮「從旁協處」但仍自始至終強調是由「民間」。
事實上，外界也注意到了這次談判模式的特殊性：既是官方對民間、又是高階官員對中階代表。儘管如此，雙方仍然可以一起坐上談判桌，歷經15次談判而達成「共識」，某種程度也凸顯出雙方在談判溝通過程中更聚焦於解決問題的「實」、而不再拘泥於層級身份的「名」，而才有所謂「當事人對當事人」的談判模式之說。這種「談判模式的各自表述」，其實某種程度也為兩岸未來的事務性互動，奠下新的一個基礎。
積累互信的「新金門模式」，是兩岸事務性互動的蹊徑？
論者或以「金門模式」的回歸，來概論這次「0214事件」的談判協商。但質言之，所謂「金門模式」泛指1990年兩岸以紅十字會的「民間對民間」方式來進行相關事務性的溝通協商；而誠如上述，本次「0214事件」的協商模式，更多是「當事人對當事人」談判模式的「各自表述」，已經跳脫出「官/民」的刻板框架，或許以「新金門模式」稱之更為恰當。
「新金門模式」的核心精神在於：台灣方面就是官方的直球往來，中方雖然知情，但既不刻意抵制、也不表態認同；而中方就是主張「民間」，我們也不會對方自我主張「民間」、就覺得說我們的「官方」被矮化。雙方是以一個「單方行為各自表述」的方式，去尋求兩岸事務性議題的解決，而不再堅持政治前提與名實相符。
小三通船班，和平新星。(劉玉秋、王韋婷攝)
可以想像，未來若隨著兩岸交流往來的有序恢復，卻又因為政治因素而無法回到既有兩岸兩會機制的情況下，「新金門模式」的個案彈性協處勢必愈發重要。例如：兩岸恢復觀光旅遊後人身安全與急難救助問題、雙方合作打擊犯罪及電信詐欺問題、乃至兩岸對於農漁產品檢驗檢疫標準落差的問題等等，其實都涉及雙方「公權力」的延伸，但同時也是兩岸民眾的切身民生議題。透過一次又一次「新金門模式」溝通協商的互信積累，不用涉及到敏感而零和的政治前提時，雙方或許可以更容易理解彼此的堅持、底線以及可以妥協的空間，也能為兩岸之間必要且急迫的事務性互動闢出蹊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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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智盛 博士，兩岸議題學者，中華亞太菁英交流協會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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