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核查:加沙醫院爆炸案,我們從視頻、照片與其他證據看到了什麼

從高處眺望阿赫利醫院停車場爆炸後境況(18/10/2023)
阿赫利醫院發生爆炸後滿目蒼夷。

加沙城阿赫利醫院(Al-Ahli Hospital)發生的致命爆炸事件,恐已造成數百人死亡。

哈馬斯武裝(Hamas)所控制的加沙巴勒斯坦人自治當局馬上指責是以色列所為,宣稱那是蓄意空襲;以色列否認與此有關。

在聲明與反聲明之間,想要了解真相從未如此困難。

BBC核查團隊(BBC Verify)嘗試拆解那些已知和未知的——閲覽影片、照片與其他證據,包括目擊者證詞,再加上一位BBC記者親赴目前進出受限制的爆炸現場。

新消息不時湧至,因此我們將在獲得更多資料,以及與專家討論已知證據後,隨時更新本報道。

必須注意的是,除了實際戰鬥外,這場衝突也在以信息戰的方式呈現。以色列與加沙當局在爆炸事件給出南轅北轍的說法,我們將審視雙方各種宣稱與聲明。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_oQKM96DvMI

醫院爆炸經過

醫院爆炸在當地時間星期二(10月17日)約19:00(格林尼治標凖時間16:00;京港台時間星期三00:00)發生。一段在社交媒體上流傳、長20秒的視頻似乎展示了爆炸一刻,這是整件事情冒出的第一件重要視像證據。

影片中你能聽見發射體靠近呼嘯而過的聲音,然後就是爆炸與熊熊烈火。

來自半島電視台(Al-Jazeera)媒體網絡於當地時間18:59的直播片段可見,加沙的天空閃起了一道亮光。這道光閃爍兩次之後猛烈轉向,然後便發生爆炸。

然後,遠處地面發生爆炸,伴隨著靠近攝像師所處位置一下更猛烈的爆炸。BBC地理定位了此位置。

一些評論人士稱, 這該是來自一枚火箭,它似乎爆炸或解體了。

社交媒體平台上湧現的其他視頻,從不同的角度與距離展示了疑似爆炸。

我們聯繫了20家專門研究軍火武器的智庫、大學與企業,其中九家仍待回答,五家不予置評,但我們與餘下六家的專家對話。

我們問那些既有證據——包括爆炸規模與事前能聽見的聲音——能否用於勘定醫院爆炸的原因。

目前為止,調查結果尚無定論。我們接觸到的三位專家都說,這並不符合以色列動用大型炮彈來執行的典型空襲。

美國範德堡大學(Vanderbilt University)助理教授甘農博士(Dr J Andres Gannon)說,地面爆炸看起來規模很小,這意味著衝擊所產生的熱力也許是由剩餘的火箭燃料所造成,而非彈頭爆炸。

英國皇家三軍聯合研究所(Royal United Services Institute, RUSI)的資深研究員賈斯汀·布朗克教授(Prof Justin Bronk)認同此觀點。他說,雖然在這初步階段難以一口咬定,證據似乎顯示,爆炸是由一截失效火箭擊中停車場,引起燃料和推進劑焚燒。

甘農博士說,目前不可能單憑他能看到的影片,來釐清發射體是否擊中了預定目標。他還指出,天空上的閃光有可能意味著,這枚發射體是一枚有發動機的火箭,而發動機因為過熱而停車。

防務情報公司西卜林(Sibylline)的首席中東分析員瓦萊裏婭·斯庫托(Valeria Scuto)注意到,以色列有能力利用無人機來策動其他形式的空襲,而他們或會採用「地獄火」(Hellfire)導彈。這些導彈會產生大量熱力,但不一定會留下很大的彈坑。然而她還說,從一些未經核實的視頻中所見,醫院現場的火焰模樣,與此解釋不符。

來自爆炸現場的視覺證據

BBC將公開可得的衛星影像,與阿赫利醫院所在地的樓房細節配對,從而確認醫院是爆炸現場。

基於既有證據,爆炸似乎是在醫院的庭院裏發生。現在拍攝到的爆炸後地面影像中,圍繞周邊的醫院樓房並未見到顯著破壞,但這些影像能看到焚燒痕跡與被焚毀的汽車。

圖示:阿赫利阿拉伯醫院轟炸——事後景象(18/10/2023)
圖示:阿赫利阿拉伯醫院轟炸——事後景象(18/10/2023)
圖示:醫院窗戶破碎(18/10/2023)
圖示:醫院窗戶破碎(18/10/2023)

醫院是由英國聖公會擁有並運營。

耶路撒冷聖喬治學院(St George's College)院長理查德·休厄爾法政牧師(Canon Richard Sewell)告訴BBC,醫院遇襲時,有約1000人在庭院內棲身,大樓內則有600名病患與職工。

地圖與衛星照片:加沙阿赫利阿拉伯醫院位置
地圖與衛星照片:加沙阿赫利阿拉伯醫院位置

遇難者

BBC記者魯什迪·阿布·阿盧夫(Rushdi Abu Alouf)到過阿赫利醫院,現場目擊者報告了滿目瘡痍的景象,並稱仍在搜尋死者遺體。

一名男子跟他說,爆炸發生時,醫院內有婦女、兒童和老人。

我們仍在分析牽涉遇害者的映像與片段,從而釐清他們的傷勢能否告知我們有關爆炸的任何信息。

在爆炸現場,BBC檢視了極其血腥的遇難者與倖存者的影像,他們所受的創傷都很具災難性。

英國醫生促進人權協會(Physicians for Human Rights)創會成員德里克·龐德教授(Prof Derrick Pounder)是專門研究衝突傷患的病理學家,他審閲了部分影像。

他說:「整體來說,傷勢都是分散的,這模式正是爆炸所造成碎片所預期會造成的。」

但他同時說,單憑有限數量的已核實映像,要明確判定所有傷勢並不可能。

加沙巴勒斯坦衛生部星期三(18日)稱,爆炸造成471人死亡。

以色列國防軍(Israel Defense Forces, IDF)宣稱此數字被蓄意誇大,但並未公布其自行評估的死亡數字。鑒於獨立組織難以前往現場,要核實死亡人數十分困難。

BBC記者魯什迪·阿布·阿盧夫
BBC記者魯什迪·阿布·阿盧夫來到阿赫利醫院,現場人員告訴他,「人們還在收集屍塊」。

我們還不知道的信息

一個最為關鍵的證據,是爆炸所留下的彈坑及其屬性。

IDF稱,現場缺乏大型彈坑,爆炸也並未破壞比鄰樓房,證明爆炸並非以方武器所造成。

如下圖所示,你能看見一個較小的彈坑,而我們正在調查其他撞擊標記。

圖示:彈坑與被破壞的欄柵(18/10/2023)
圖示:彈坑與被破壞的欄柵(18/10/2023)

另一個重要但缺失的證據是導彈碎片。判別發射體型號通常依靠彈殼碎片,它們還能用來推斷發射體的來源。但在本案中,我們未看到此等證據。

IDF發放一段錄音,聲稱是他們截取的兩名哈馬斯武裝分子之間的對話,當中承認是來自巴勒斯坦伊斯蘭聖戰組織(Palestinian Islamic Jihad; PIJ)的發射體擊中醫院。PIJ是加沙第二大武裝組織,他們支援了哈馬斯10月7日對以色列的突襲。

這段錄音無法獨立核實真偽。PIJ在一份聲明中否認有任何關聯,並把爆炸怪罪於以色列。

補充報道:BBC視覺新聞團隊(BBC Visual Journalism Team)湯姆·史賓賽(Tom Spencer)、沙揚·沙達瑞扎德(Shayan Sardarizadeh)、艾瑪·彭傑利(Emma Pengelly)和傑米·瑞恩(Jamie R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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