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獎典禮上,最美麗的女人是……

我想念我自己劇照(Catchplay提供)。
我想念我自己劇照(Catchplay提供)。

奧斯卡獎前幾天頒完了。這個全球最受矚目的電影獎頒獎典禮,總是女星爭奇鬥艷的場所。男明星就算了,只要他們不奇裝異服,也不可能出太大簍子;至於女星,不管她再資深再大牌,在這一天都要穿出最亮眼的衣服,秀出她們完美的胴體,從頭到腳任何一點小細節都不能馬虎,因為全世界同時有幾百萬雙眼睛瞪著她們看,等著對她們評頭論足,就算是頭頂翹了兩根頭髮,眼角多了兩條細紋,都有可能變成大家嘲笑的對象,因此女星肯定全部戰戰兢兢,不敢馬虎。

演藝圈是個現實的世界,也是凡俗思潮的大匯總,所有世俗的標準與思維──不管我們認不認同──全部集中到了這個領域,不僅台灣如此,好萊塢肯定更加嚴重。我們常說哪個「女神」居然「崩毀」了,大家於是哀嚎、嘲笑;好萊塢最近也有不少女明星,一陣子沒見,居然「長得不一樣了」,然後嘲諷的言論四起,想必那些女星心裡肯定不是滋味(我都為了好看去整型了,你們為什麼還要笑我,這不就是你們想看到的嗎?)但不論是「變形女神」或是「整型女神」,會有這些批判與現象,根本都是在於凡俗社會對女人的期盼:女人必須青春,才有價值。

可是,人本來就是會經歷生老病死,時間本來就會領著人走向不同階段,身體也會累積上時間,多了幾道皺摺。沒有人能違逆時間的主宰,這就是人生在世所必須體驗的過程,我們得在每個階段,看到不同的世界,接納不同階段的自己,我們稱之為「成長」。

不過,因為凡夫俗子們迷戀青春,投射在鎂光燈下閃耀光環的明星們,為了討好大眾的眼光,贏得更多人的喜愛,她們得付出一切去對抗時間逆流而上,企圖尋回自己的年少青春,鄙棄自己現在的模樣,只是這樣的她們,卻不可能美麗,因為她們根本無法面對真實的自己。

今年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最美麗的女人,是那些勇於面對自己的衰老與缺陷的女人。

寂寞星圖劇照(天馬行空提供)。
寂寞星圖劇照(天馬行空提供)。


茱莉安摩爾,本屆奧斯卡影后。從一開始,她就不符合凡俗美麗的定義:她極度消瘦,臉色慘白,雀斑多到驚人,年輕時甚至還因此被取了「雀斑草莓」這種嘲弄的綽號,但她從沒想過要去用人工的方式去除這些與生俱來的「特色」,反而找了方法跟自己的缺點和平相處,勇敢接受自己的一部分。

年紀大了之後,她的身體當然也出現了應該有的肌膚下垂,臉上皺紋當然也逐漸浮現。她在《寂寞星圖》飾演的過氣女明星,下垂的肌膚與臉上皺紋一覽無遺,但完美的演技讓她登上坎城影后寶座。而這次在《我想念我自己裡》那個記憶力喪失的阿茲海默病患,一樣也是一臉病容,也給了她奧斯卡影后。

她不畏懼時間帶給她身體的逐漸衰敗,她甚至說了:「聽說得奧斯卡可以多活五年,這樣很好,因為我男朋友年紀比我小!」

本屆奧斯卡女配角得主派翠西亞阿奎特,從來都不屬於好萊塢美女之列,對許多人而言,她甚至長得有點醜──她齒列不整,眼窩過於凹陷,讓人有種恐懼感。但她是本屆奧斯卡獎上最美麗的女人!

派翠西亞阿奎特從演藝事業的一開始,就靠著特殊的氣質與演技行走江湖。這次讓她獲獎的《年少時代》,經歷十二年的拍攝,也讓人看到她十二年的轉變,她在片中忽胖忽瘦,有時打扮精緻,有時素顏憔悴。這部片同時也是她面對自己的過程。而最驚人的時刻,是她在領取奧斯卡的台上,為了宣讀男女同薪的宣言,居然大方拿出「老花眼鏡」。當然,年紀一長,眼睛就不行了,戴上老花眼鏡其實理所當然,但這也表示自己承認了衰老。但在這個青春無價的產業裡,又在全世界幾百萬雙眼睛前,承認自己的衰老,一個小小動作,代表著多麼驚人的勇氣,好像在對我們說:「對,我老了,那又如何?我跟你一樣也是人,當然也會老啊!」

你還會懷疑她是哪來的勇氣站在奧斯卡的舞台上,高喊男女演員必須薪資平等嗎?她讓另一個神仙級的影后梅莉史翠普為她起立鼓掌。梅莉史翠普也是一個不畏懼時間的女人,她年輕時是多麼性感、冶艷,但時間讓她身材走樣,皺紋浮現,但她從不怕在鏡頭前呈現。這樣的例子還很多:奧黛麗赫本年老之後就算滿臉皺紋也氣質出眾,法國女星珍妮摩露今天的模樣已經完全讓人無法想像她年輕時是多麼美麗,但她從來沒否認過自己的現狀;《愛。慕》的女主角艾曼紐伊娃年輕時在《廣島之戀》裡是讓人傾心的迷戀,但是老了就老了,也沒怕在大銀幕上裸身演出失智病患;然後還有英國女星茱蒂丹契、凡妮莎蕾格烈芙……。

那些真正的「明星」,都是勇於面對生命。因為瞭解人生必須有的生老病死,以及體會不同階段能擁有不同的「美」,所以才能成功在銀幕上詮釋人生,並且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堅定地走著,朝自己的目標邁進。凡夫俗子界的女人,同樣承受著凡俗追求青春肉體的壓力,但這些美麗的女人,可以給我們一點啟發:除非我們真心跟時間與會衰敗的身體和解,才有可能美麗。因為散發美麗從來都不只是肉身,要點燃自信那盞燈,才有可能發光。

所以,女神崩毀這種事不存在,因為他們都是女人,沒有人是女神。身為人──不只是女人──就應該去承認光陰的魔力,破除青春永駐的迷思,才能夠真正參透「美」的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