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國家選擇了脆弱

唐湘龍

（小英、建仁！選舉到了！嚴肅點！）

「隨著明年一月總統選舉逼近，台灣目前正忙著辯論許多重大議題，但對於國內核能發電的重要性卻沒有什麼討論。」

聽起來，這是我的態度。也是。但這段話出自五個月前「華爾街日報」網路評論。那是七月。核四正式封存。極其愚蠢的自殘舉動。

這篇評論還說：台灣各個層面的政治領袖，如今都寧可走上「大眾歡迎但卻短視（shortsighted）」的反核路線。

評論的標題說：面對未來，這個國家選擇了脆弱，而不是強大。民進黨很糟，但國民黨也沒好到哪裡。「核四電廠淪野狗的遊樂場，反映了台灣政治不夠嚴肅。」

真令人唏噓。這件事其實和陳建仁有關，稍後再說。這文章我一直帶在身邊，提醒自己要替台灣嚴肅一點。從2018年起，核一、二、三廠將在八年內陸續除役。但因為核廢料處理方案一直被國會拒絕，核一廠一號機大概明年下半年就停機。我們的能源政策一直用神主牌式的宗教手段在處理。和希臘的福利措施一樣，明明自欺欺人，卻沒有人戳破「國王新衣」，在這個童話故事裡，兩個騙子騙倒了一整個國家。

但先別擔心，電力供應都是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的事。現在的供電，如果沒有意外阻力，十年前就「傳便便」。以過去幾年的能源規劃來看，蔡英文當選，全面廢核，四年之內，最新的火力供電還可以接上來。但四年之後，之後的每一年，就沒有了。沒有任何火力機組可以開發。沒有任何浪漫的綠色能源可以填補。

我不談電價了（電價不漲，不只台電，國家鐵定破產）。我不談污染了（中南部不要講，台北的天空鐵定不會再那麼清亮）。我不談安全了（我早說過，聯合國原子能總署也背書了，就算是福島核災，也沒有一個人被核輻污染致病）。我就只談電力供應穩定問題。五年之後，台灣開始全面、長期而且嚴重面臨供電不足。這就是「選擇脆弱」。一種極不嚴肅的嘴泡政治的必然後果。不是只有外資關心，外資本來就是外頭來的，再出去就是了。但本土產業就難了。像台積電這種避不掉，又走不了的龍頭企業，除了一直叫，只好自保。最近，蓋電廠最積極的就是台積電了。

但其他企業怎麼辦？民生供電怎麼辦？

我外行。以外行但關心台灣能源政策的立場，勉強也還算個半調子的核能議題參與者。我如果對朱立倫有保留，不只是因為換柱，更是因為核能議題。當個地方市長，要牽就選票那就算了，但要主掌國政，能源問題不能有絲毫模糊。但在即將到來的這場選舉，不要光是「九二共識」共識來，共識去的，好像差異很大似的。能源呢？在這個對每個人都非常迫切的課題上，蔡英文和朱立倫是不是超有共識？是。

但是，我不談蔡英文和朱立倫了。你們都漠視核四廠的拼裝完成，其實應該是象徵台灣找回了失落30年的核自主能力。結果卻被你們集體污名化成危險災難之源。一隻毫不傷人的酷斯拉。民用核電發電與研放技術，台灣本來該是開發中國家第一名。但反核30年後，韓國的核電廠整廠輸出到中東；中國的核電廠輸出到了英國。最近，看到習近平在英國的風光，心裡超難過的。

台灣用極不嚴肅、近乎詐騙的方式不只處理核能，一樣遭殃的，還有英國航太、德國拜耳、美國杜邦，甚至狄斯奈。親愛的，如果不是深愛這塊土地，我會覺得台灣真是活該。真活該。台灣真的曾經是全球目光之所在，光芒萬丈。而今，每當我說起那個「台灣錢淹腳目」的萬金十年，年輕人的目光彷彿在懷疑我吹牛。

在蔡英文提名陳建仁之後，我對台灣更悲觀了。我知道股市的生醫類股最近又在炒作本夢比，一種「政治幻覺」。當過衛生署長，陳建仁對生醫的專業性我無法置喙。他大力聲援過蔡英文瓜田李下的「宇昌案」，我也不想多說。但衝著他是現在是中研院副院長，還當過國科會主委，我想起一些他的反核謬論，我很擔心，他會成為台灣的「聖墓騎士」。

在核能議題上看天吃飯，見風轉舵的，不是只有蔡英文。還有中研院。還有陳建仁。2008年總統大選前，為了幫民進黨「除咒」，李遠哲代表中研院，用非常正式的研究和發言，為核能政策背書。李遠哲當時發言的內容，和我曾經對核能議題發表過的文字內容幾無不同。他還去說服每次講到核電就鬧自殺的林義雄。說暫緩廢核50年。到那一刻，以最高科研單位的聲望，反核的荒謬感終於止住了。但一個福島核災把一個最高學術殿堂的專業水準全打回了原形。跟著林義雄先生又「起乩」了。

去年四月，配合林義雄絕食，中研院48名院士（院士哩）聯署主張停建核四，進一步廢核。裡頭帶頭者之一，是陳建仁。不到一個月，陳建仁再具名投書痛陳「游離輻射危害健康不容忽視」。從此，識者噤聲，中研院的反核立場定調。之後，確定核四封存。這件事，也就在極外行、極不科學的情況下「被政治」了、「被科學」了。「被林義雄」了。「被蔡英文」了。也「被陳建仁」了。

其他「政治神學士」信口開河，胡言亂語，就算了。但中研院副院長、國科會主委的話，我就得仔細聆聽思索。發言到底是信而有徵？還是政客一枚？從投書的內容來看，我傾向後者。所以，如果談學術品質，我不太想去拘泥陳建仁的抄襲事件，我更在乎的，是這種學術為政治服務的風格。

「小英建仁配」確定了。不只是兩岸關係，在能源政策上，這個組合更可怕。「華爾街日報」說台灣選擇了脆弱。不只，其實是選擇了可以預期的災難。五年之後，台灣將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逐漸流失的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