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報高教排名」沒說的事

唐湘龍

（兩岸「清華」20年）

昨天，最新英國「泰晤士報」高等教育特刊公布。這是這份特刊連續第十二公年公布這項評比。台灣的大學表現創下十二年最差紀錄。台大差。總體都差。

高等教育排名比國力排名更直接，影響更深遠。不必懷疑，這排名雖然年年會有小變動，但學校的好壞深入人心，百年不改。這個排名，證明台灣在20年全球教育競爭浪潮裡，重大挫敗。

我們白白消耗了兩代的孩子。他們的競爭力就是國家的競爭力。對他們未來的悲觀，就是對國家未來的悲觀。

你可能不知道，曾經，「教改」是第三塊「神主牌」。和台獨、反核一樣，都是不能摸的聖牛。反對者、質疑者，都是要付出慘重政治代價的。如果要從政治的角度看，我簡單說：「教改」一直是非常綠的政治議題。但今天的結果証明，我們徒然在「教改」之名下，讓台灣擁有全世界密度最高的大學，密度最高的大學生、碩土生，甚至博士生。台灣人口是日本5分之1，但每年畢業的博士生卻是日本5倍，博士畢業生密度等於是日本25倍，台灣人這麼優秀嗎？

重量不重質的結果，量增價跌。真的，阿貓阿狗都唸大學了。這不是菁英傲慢，而是這種氣氛裡，透露了對非大學技職系統的輕視。讓台灣曾經非常好、非常完整的專科和技職教育體系全面崩潰。

曾經，全世界在評估「台灣奇蹟」時，不約而同談到了教育普及和人才素質。而今安在？

這種幾乎百分百上大學的體系，讓社會新聞標題都變了。20年前，大學生犯罪是大事。但現在，犯罪的哪個不是大學生？幾乎都是。

我是台大畢業的。我訪問過吳寶春幾回。像朋友一樣。他為他的學歷自卑。我還鼓勵他。但今天，他就讀的新加坡大學全球排名26。我再遇到吳寶春，連鼓勵他的資格都沒有了。他唸的EMBA，是亞洲排名第一的大學。

在最新的「泰晤士」排名裡，台大退到了史上最差的167名。距離史上最好的95名，越來越遠了。距離新加坡大學更遠了。

這份全球排名，名列前矛的，非英即美。這是英語霸權200年的結果。國家強，語言強，教育優勢跟著強。非英語系國家註定吃虧，這是現實。但撇開英美，回到亞洲。就比較看得出問題了。全球200大裡，台灣只有台大一所。相對於韓（4）、港(3)、中（2）、日（2）、星（2），台灣墊底。台灣擠進800名的有24所。固然也有像亞洲大學這種努力的學校，但其實絕大多數是節節下滑的後段班。如果絕對一點講話，這24所以外的大學，還有135所左右，應該全數受檢。該退場的退場，該轉型的轉型，不然，不知道還有多少代的孩子要活在「大學生」神話裡，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幾斤幾兩重。

今年的調查裡，還有一些趨勢現象已經確定了。大陸的大學起來了。台灣如果仍然只是用「政治評比」，那只會越拉越遠。今年北京大學排名已經到了42名。首度超越東京大學的43名。這也是「北京超越東京」的另一種體現。香港大學44名，緊追在後。再後面，是北京清華大學的47名。台灣的清華大學呢？因為200名之後，只分段位，不分名次。台灣的清華大學排名接近300名，台灣的交通大學排名300名之後，也都是史上最差。做為台灣高等學府代名詞的「台清交」集體陷落。

尤其是清大。都叫清大，感觸特深。兩岸清大的20年，滄海桑田，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此蕭艾？不是技術面出問題。當我看到若干素有清譽的清大教授，只要有質疑到「太陽花」，就成為校園批鬥、選課抵制的對象，至今，就算噤聲也翻不了身。這樣的學術風氣，還有資格對大陸校園做「政治評比」？

知道這個排名還透露著另一個必然顯現的趨勢嗎？國外的學生，優秀的學生更不會來台灣了。這個排名，就是一個「國際招生志願序」。排序。誰會浪費自己的青春和金錢，去唸一個學術評價不利於人生未來發展的學校？同樣的時間、金錢，可選填更好的志願，誰會不填？

全世界的「中國熱」正在走「長多」。但這個趨勢告訴我們：要到「大中國區」留學的外籍人士，最優秀的會往陸、港、星走。還有，大陸的「留學熱」也在走「長多」。但最優秀的大陸學生也不會選台灣。

台灣竟然還在「三限六不」，弊帚自珍。打「教改」延長賽，完全用政治介入高等教育。排名滑落，外加「三限六不」，台灣各大學竟然還妄想引陸生活水補少子化之不足。台灣的學術圈連就事論事談辦學治校的勇氣都沒有，那就等著看2016之後的大學崩潰潮吧。

我在唱衰？是。真的是非常衰。如果知道我說的是真話，那更好。但當下台灣的政媒和學術風氣，我一點都不期待。

如果你是年輕人，該怎麼辦？坦白講，家境好的，不會把「亂搞」當「教改」，這些年大概都已經往「雙語」送、往「私校」送、往「國外」送。如果你沒有被送，那就加倍努力，加上運氣，看看有沒有翻身機會。台灣的學習和學術風氣都差，成就少數秀異個人，卻無法成就均質的整體。

學歷和信用卡一樣。不要迷信自己皮夾裡的金卡、白金卡，其實，從「信用評等」的標準，今天的白金卡就是昔日的金卡，金卡就是昔日的普卡，你以為你升格了，其實你是停格的。今天的碩士可能還不如20年的學士，今天的學士更遠不如20年前的專科，表面上，你的學歷升級了，但「學力評等」仍然是停格的。花更多錢，更多時間，追求更差的學歷和能力。

我一直重視教育和能源。因為我認為，我看到了台灣的災難。誰能改變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