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教育的戰爭與和平

文／俄羅斯嚮導 陳貞谷

俄羅斯的藝術成就，無論在音樂、芭蕾舞、繪畫、雕塑，都有如夜空繁星般壯麗。俄羅斯人「活在藝術中」的文化素養，也和俄國從小開始的藝術學校教育息息相關。

俄國藝術教育維持百年不墜的根本原因，就是「鐵的紀律｣。藝術教育自幼紮根，兒童藝術學校出身的人比比皆是；2003年俄羅斯政府還頒布《藝術教育大綱》，要求國小和初中的學生，除了音樂、繪畫和表演基本技巧，也必須建立對俄羅斯和人類藝術文明的認同，以及正確的藝術價值觀。

所謂的「鐵的紀律」，難道是毫無彈性的冷酷與無情嗎？當然不是！學院老師都清楚，俄羅斯200多年的深厚藝術教育傳統，來自前人瀝血滴髓之至神至情。嚴父慈母一樣的明訓，才是俄羅斯藝術的大家教養；孩子們也從小就在祖國藝術家的群星風範中耳濡目染，期許自己有一天，能用生命淬煉出藝術美的最高極致。

因此，嚴格的風紀規訓、謹本詳始的專業訓練…都是為了永續傳承之重責大任。畢竟，一旦「絕後｣，損害的可不只是個人名譽，或學校聲望而已……為了避免這類悲劇上演，俄羅斯政府不吝惜給每位俄羅斯人民送上「免費藝術教育｣的大禮，背後就是「蜚聲國譽｣的深厚期盼。

學院雖然就像一個大家庭，但在這裡──犧牲、忍耐、挫折、學習、自我突破是每天的功課，眼淚更沒有人同情。師長們的鐵石心腸，絕非不能同理，而是自身走過來的路，更加艱難無比。在豪氣干雲的俄羅斯，「破口痛罵」在師生相處之間是家常便飯；但教者含辛茹苦，受者必有體會，師生情誼經過如此鍛鍊磨合，往往更勝親情──因為，他們比誰都知道，「創新｣與「發想｣只有建構在正統、紮實的訓練基礎上，才能開展出形形色色、永垂不朽的人文藝術風景。

「世界上可沒有第二個地方擁有像我們如此紮根深厚的經典傳統！｣俄國人總驕傲地這麼說。

可不是嗎？

芭蕾名校殿堂：瓦岡諾娃芭蕾舞學院

瓦岡諾娃芭蕾舞學院，古典芭蕾在這裡已經教了278年。

坐落在聖彼得堡涅瓦大道羅西街上，瓦岡諾娃芭蕾舞學院創立於1738年，前身是俄羅斯帝國第一所芭蕾舞學院（Imperial Ballet School）。1920年，退休芭蕾舞者瓦岡諾娃( A.Vaganova) 返校執教，以她對人體肌肉的獨到掌握，創立揚名國際的芭蕾舞教學法，培育無數璀璨的俄羅斯芭蕾舞之星。

現今，以瓦岡諾娃為名的芭蕾舞學院，表演系只招收10-11歲的男女生，每年吸引千名優秀小舞者報考，卻只錄取50-70名學員；當中，修滿9年、順利畢業的人，只占了2成。

這座芭蕾名校殿堂究竟有何不同，讓每個孩子都費盡千辛萬苦想擠過這道窄門？

──是夢想；更是人性的成長。

因為，瓦岡諾娃芭蕾舞學院讓孩子學到，要成為一位完美的芭蕾舞者之前，必須先努力成為一個更好、更堅強的「人｣。如此一來，你就會了解，為什麼在這群小舞者的稚嫩臉龐上，都有一雙成熟堅毅的眼神，散發著憧憬未來的自信光芒。

全世界音樂迷的朝聖之地

美蘇冷戰當年，為了彰顯俄羅斯藝術的高超，莫斯科音樂院在1958年舉辦了第一屆柴可夫斯基音樂大賽（簡稱老柴比賽）。據說，當評審團決定第一屆鋼琴金牌得主是美籍年輕克萊本 (Van Cliburn)時，團長戰戰競競地致電總統赫魯雪夫：選出來的金牌得主是個美國人。

「他彈得最好嗎？」赫魯雪夫問。「那就把獎頒給他吧！」

當評審宣布金牌得主那刻，台下觀眾歡聲雷動的畫面，至今仍為經典中的經典；而學院音樂大廳正中所懸掛的氣派老柴的畫像，儼然成為政治冷戰的最佳調停者……。

莫斯科音樂院的奇事族繁不及備載，「擁有黃金般聲音」的俄羅斯傳統音樂學派更無需花言贅述，這裡早已是全世界音樂迷的朝聖之地。假如你來到這兒，除了學院大廳的晚間音樂饗宴精采可期外，也別忘了學院小廳、拉赫曼尼諾夫廳的音樂會。演出者個個臥虎藏龍，感心動耳之際，也許舞台上的新星就是下一屆音樂大賽的得主呢。

相距不遠的中央音樂學校，就是孕育音樂藝術家的搖籃。眼前上竄下跳的調皮娃兒，入了教室正襟危坐，接者以風馳電擎之速，精確地演奏一首又一首的蕭邦練習曲。成套成冊的技巧訓練，讓人目瞪口呆之餘，竟也赧顏汗下……

該回家好好練琴了。

俄羅斯嚮導 陳貞谷

莫斯科葛涅辛音樂院鋼琴藝術演奏博士。Волга（Volga）基金會共同創辦人。Volga精神是，強調家庭和女性角色在現代社會的重要性，目前她正在推廣相關課程。

喜歡談話，有時讓文字或鋼琴來說。音樂是她的本行，本行以外的事，是生命意義的延伸。她的願望是，在俄羅斯做的能夠再做一次，在俄羅斯學的再說一次，以及，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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