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光中專欄】《綠騎士》很難懂?劇情中暗藏的歷史典故與信仰哲理,這一篇全搞定!

《綠騎士》
《綠騎士》

【文/潘光中】在中世紀傳說當中,「亞瑟王傳奇」應該是最受矚目、激發最多文學與影視創作的題材。《綠騎士》(The Green Knight)也採用了這個題材,但電影調性卻與常見的亞瑟王題材大異其趣。動作場面極少,敘事節奏遲緩,還有大量的長鏡頭,對期待看到圓桌武士斬妖除魔的動作片觀眾來說,很可能評為不及格的失敗作品。可實際上,《綠騎士》在視聽體驗上捨棄了娛樂性、更多追求藝術成就,略顯晦暗的畫風卻能呈現色彩的豐富對比;大量長鏡頭把故事氛圍堆疊的更詭譎,戲院觀影體驗非常有浸入感。

本片改編自古詩,一方面保留了原詩寓言式的故事骨架,同時加入導演個人化解讀的新創意,尤其體現在替高文爵士塑造形象與成長曲線的變化。原詩中充滿中世紀的宗教教條主義,電影版則將騎士精神做了全新詮釋,更符合現代人本主義,讓整個故事成為包裝在奇幻冒險下的心靈成長詩篇。以下為大家整理導演個人創作理念、劇情隱藏的背面故事,希望能幫助大家更容易理解這部佳作。

主角高文的這趟求死之旅,有著濃厚的信仰意涵。
主角高文的這趟求死之旅,有著濃厚的信仰意涵。

.導演的創作意圖

「我希望所有對中世紀歷史和「亞瑟王傳奇」有興趣的觀眾,都能來觀賞這部電影。」

與亞瑟王、圓桌武士的相關文獻、傳說非常多,選擇「高文爵士」當作主題,是對這些觀眾提供一個入門的開頭。針對《高文爵士與綠騎士》這部古詩,我們能做的其實還不夠,很多部分還可再深入一些,但受限上檔壓力和電影篇幅,目前只能做到這麼多。畢竟這是一部已經流傳超過七個世紀的古典文學,有些部份我們做了調整,希望不會褻瀆原作,又能提供觀眾全新的啟發;從拿到初稿劇本開始,我都隨身攜帶、反覆閱讀並做筆記。就算不能將原著所有內容都搬上大螢幕,我還是希望能引起觀眾的共鳴。

我在電影中編排了很多主角在野地、山陵、河道……這些自然景緻中長途行走的鏡頭。我絕對是貝拉塔爾(Bela Tarr,匈牙利導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Andrei Tarkovsky,俄羅斯導演)、格斯馮森(Gus Van Sant)三位前輩的狂粉(譯註:以上三位都極端長鏡頭著稱),如果一部電影中有超過十分鐘的單獨行走場景,我會無條件愛上它。《綠騎士》本身就是一部敘述旅程的電影,主角必須不斷的在風景中移動,他的任務就是完成一個很長的旅程。

原作當中有很多看起來很寫實、可是又像是隱喻的描述,像是巨人、蛇、斷頭等等,可以和當地(北威爾斯,North Wales)其他古老傳說連結。這樣的故事不但能讓人回到那個充滿英雄的時代,也能喚起關於騎士精神的榮譽感。雖然是根據古詩改編,但是我們把原來的結構打散,重新塑造這一段從凱美洛(Camelot)到綠教堂的冒險路徑,在觀眾隨著高文的視角踏上旅程,就好像在腦袋裡描繪著當時的地圖。

與其說高文是與綠騎士對決,不如說是他與自己內心軟弱的爭鬥。
與其說高文是與綠騎士對決,不如說是他與自己內心軟弱的爭鬥。

而高文的起點──綠騎士來到凱美洛挑戰的場景,其實是最後才拍攝。我並沒有刻意這樣安排,而是一直沒想好這個史詩般的開頭到底該怎麼呈現,所以才拖到最後。最後的決定是搭建實景來拍攝,但也因此把能用來拍攝的日程壓縮到很少。除了場景,每個人物和陳設道具也都是實景,包含綠騎士──當然他被斬首的段落必須配合後製特效,除此以外在那場戲裡完全沒有使用視效。我們在現場目睹的震撼感,和觀眾在螢幕上的感受幾乎一模一樣。這場戲在劇本上有六頁,但是拍完之後第一版粗剪就有四十分鐘。

電影的結束位置和原詩不同,因為我希望給觀眾留下一個更寬闊的想像空間。「高文完成旅程了嗎?」「他登上王座了嗎?」「他成為一個英雄了嗎?」如果觀眾帶著這樣的疑問離開戲院,我們就成功了。我希望觀眾和高文一起出發、一起旅行,但是每個人都去到了不同的結局──是他們想去的那個,而不是高文最後去的那個。我留給觀眾的是一個懸念、是一個選擇、是一個自由解釋的權力,這樣這部電影就從我的手上進到了觀眾的心中,成為他們的電影。

片尾的開放式結局,是導演留給所有觀眾的一個大哉問。
片尾的開放式結局,是導演留給所有觀眾的一個大哉問。

.那些劇情沒有明講的事

片中自亞瑟王以下,所有騎士都配掛五芒星徽飾,代表著他們都是敬虔的天主教徒,以五芒星紀念耶穌受難上十字架的五處傷口:雙手,雙腳和左脇下。《高文爵士和綠衣騎士》的原詩創造了代表五芒星的「pentangle」一詞,也解釋了徽飾的五個尖角分別象徵騎士的五種必備美德:慷慨、禮教、貞潔、敬虔與友誼;不過詩文中並沒有詳述高文如何發揮這五種美德,只能從他在貝帝拉克城堡留宿那幾日,約略推斷他守住了哪幾項。在電影劇情中,這五項美德則是一項項都清楚被闡明。

騎士五芒星徽飾象徵的五種美德,成了高文這趟旅程中的種種試煉。
騎士五芒星徽飾象徵的五種美德,成了高文這趟旅程中的種種試煉。

首先是「慷慨」,高文遇見那個戰火遺孤替他領路,事後卻只吝嗇的以零錢回報;很快他就受到了報應:孤兒帶團回來把他洗劫一空,還把他留在荒地等死。接著是「禮教」,自行脫困的高文跑到他以為的空屋借宿,事實上那是少女溫芙雷德的家,雖然他事後知道人家已經死了,但事前沒有徵得同意就躺在未出嫁女子的床上;當溫芙雷德開口求助還敢要求報酬才願意出手,基本是連下一項「貞潔」也違反了。進到貝帝拉克的城堡,面對貝帝拉克妻子的求愛,電影版的高文其實是春心蕩漾蠢蠢欲動差點崩盤。然後是「敬虔」,先回推到開頭那場聖誕宴會之前,在這場無論從信仰或階級來說都是無比重要的盛會前,他居然還在酒館和妓院廝混,可見他對天上的主、以及人間的王都沒什麼敬畏之心;另外,劇情把那條能保其不死的綠腰帶提前到出發時就戴上,基本也宣告了他貪生怕死的本性。至於最後的「友誼」,一是那個原創的旅伴小狐狸,即便人家不離不棄賠了那麼長一段路,當他揮下那一斧趕跑狐狸時,也宣告他對友誼的漠視;再說,會背著熱情款待他的貝帝拉克、和人家的老婆暗通款曲,也看得出他對朋友的承諾不當一回事。

電影版的高文可以說一無是處,根本是陰錯陽差才混到了騎士的美名。不過結尾前也替他洗白了一回;在他宛如南柯一夢預見了自己後半生的榮辱興衰,居然還能坦然無懼迎向最後一斧,總算是守住騎士五項美德的最後大成,感覺這也是編導給他一個出奇不意的反轉。

小狐狸既是旅伴也是嚮導,還是美德「友誼」的試煉。
小狐狸既是旅伴也是嚮導,還是美德「友誼」的試煉。

從導演親述的創作意圖可以得知,電影最後高文是否存活已經不是重點,他在最後一刻實現了自我成長,選擇慷慨赴義,成就貫穿全片的騎士精神。這個結局帶有濃烈的基督信仰隱喻,但有別於傳統對聖人形象的正面讚揚,片中的高文是直到最後才克服自身的軟弱,即便前面種種作為都有違騎士精神。這樣的鋪排結構,讓觀眾跟隨高文行走了一段漫長的自我探索旅程;也讓人不禁聯想起馬丁史科西斯(Martin Scorsese)那部驚世駭俗的《基督的最後誘惑》(The Last Temptation of Christ)。正因為先經歷了俗世的萬劫不復,反轉抉擇才更令人敬佩。把形而上的精神當作電影主旨的手法,是以具象形式解釋抽象意念,期待有更多觀眾能投注足夠的耐心,從畫面上的諱莫如深讀出導演的苦心經營。

台灣地區專屬繁體中文海報,把全片的視覺要素都集中在一個版面裡。
台灣地區專屬繁體中文海報,把全片的視覺要素都集中在一個版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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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以文字見長,對影像敏銳。涉獵廣泛,遍及小說、遊戲、動漫、偶像、以及各種流行文化現象。曾任雜誌編輯、頻道公關、活動企劃、演唱會執行、戲劇監製,現為接案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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