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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INT X 建築學】「法證建築學」拆解中東地區侵害人權罪行
記者何蕙安／編譯
總部位於英國倫敦的人權調查組織「法證建築學」（Forensic Architecture，簡稱FA）如名所述，團隊成員多是建築師。他們利用開源數據、照片與地圖來重建事件現場，發表深具互動性與視覺感的調查報導——特別是在數據取得困難的中東地區，揭露多起該區域的反人權罪行。
敘利亞調查記者Ahmad Haj Hamdo近日在全球深度報導網（Global Investigative Jounalism Network）撰文介紹「法證建築學」的工作。受訪的兩位FA研究員阿布扎伊德（Nour Abuzaid）與法瓦第（Omar Ferwati）分享他們如何在抽絲剝繭、找到真相。
「法證建築學」的強項是從公開來源情報（Open-source intelligence, 簡稱OSINT）中找到隱藏的線索、並將之拼湊出具有高度說服力證據。他們將調查的案件建立成一個可互動的平台，大眾、研究者與人權份子都進入資料庫、瀏覽相關證據。
他們迄今已成功的分析與解讀一系列發生在中東與全球的重要事件，且調查對象亙古至今：從1985年發生的哥倫比亞司法大廈襲擊事件、到2022年3月的基輔電視塔轟炸事件，都在FA的檔案庫中。其工作成果也多次被用於國際法庭中。
「每個我們接手的事件，我們總是在一開始問一個問題：我們要找什麼？這裡有什麼證據？」法瓦第解釋FA的方法學，「然後我們開始去找尋案子裡仍未知的東西，開始調查他們。」
圖1：2018年9月24日，「法證建築學」針對以色列南部貝都因（Bedouin）聚落的調查，入圍有「視覺藝術奧斯卡」之稱的英國透納獎（Turner Prize），展示在倫敦泰特不列顛美術館（Tate Britain）。（REUTERS／Peter Nicholls）
重建現場：建築學技術輔以開源數據
FA是在2010年由以色列裔的建築師埃爾．魏茲曼（Eyal Weizman）所創立，隸屬於倫敦大學，但組織獨立運作。FA的成員多數是建築師，人數甚至比記者還多；團隊中還有工程師、律師、視覺藝術家等專家。
「我們利用建築學的工具來調查違反人權的事件。」阿布扎伊德解釋，他們彙整所有可得的照片、影片、聲音等多媒體元素，將之重建成3D的模型，再從中分析與研究之間的關聯。
之所以使用開源資訊作為主要線索來源，有時候對FA也是逼不得已——特別是在中東地區，資訊與數據取得非常困難；即使有資訊，許多內容都已被政治化，有關當局也會刻意隱瞞關於侵害人權的證據。
阿布扎伊德說，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試著使用開源工具來填補調查過程中的「資訊空白」，例如從一張照片中找到任何可能的線索，包括分析影子來找出照片拍攝的時間。「填補空白、完成現場重建」成為FA的工作方法學之一。
「從政府、組織或機構取得資訊的傳統方法不一定都管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所謂的合作。」法瓦第指出，因此，透過網路上既存的資訊，例如社交平台、或是民眾拍攝的影片與照片，成為FA唯一可以獲得真相的方式。
阿布扎伊德也補充，在中東地區，許多目擊證人或當事人擔心事後被報復，不敢提供證詞。例如在一個26歲巴基斯坦青年被以色列軍隊射殺的事件中，儘管FA團隊找到了拍攝到事件影片的目擊者，但該目擊者非常害怕，一開始甚至不承認影像與自己有關。
在敘利亞內戰期間，也發展出特別的拍攝方式，即畫面不要聚焦在反抗者的臉部，盡可能避免致人於險境。但相關影片仍清楚地記錄下拍攝的時間與地點線索。
填補資訊空白：從多個情報來源 找出互補資訊
在大多數FA經手的調查中，研究者必須蒐集大量的證據，找到不同角度與來源的影像，來重建事件。有時候也會遇到遍尋不著某個事件重要瞬間紀錄的情況，這時他們就必須找替代性的來源。
例如調查以色列轟炸如何摧毀加薩走廊文化遺產時，他們依靠過去巴勒斯坦與法國考國學家對事發地點的記錄資料與影像，利用數位重建技術來做出爆炸地點地表的模型及地下建築殘骸的位置。他們也標示以色列在2012年、2014、2018與2021年在該地轟炸的情況，證明以色列攻擊確實有針對平民與破壞文化遺跡。
有時候，則有兩個影片記錄下同個事件、但各自從不同的角度拍攝，或捕捉到不同聲音的情形。這時調查員會仔細分析兩個檔案，試圖從中找尋彼此互補的證據。
在土耳其希臘邊界遇害的敘利亞移民的事件中，希臘政府否認對其開火，且主張該青年是在不同的地點與時間遇害。不過，當時在現場的目擊證人的影片提供了關鍵的證據，研究者得以從影片找出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與相關細節。
研究員們強調，有時就算兩個資料來源仍無法給出事件全貌，但仍足以讓事件更為清晰，讓人對事發情況有更深一層的了解。
給調查記者的建議：逐格檢索影片細節
除此之外，他們也關注影像中的空間線索，例如說電線桿或是附近河床上一個獨特的細節元素，再以此與空照圖比對，直到找到相符的地點。
法瓦第建議，記者在分析與調查影片時，可以將影片定格，一格一格的分析，確認影片中是什麼物件在移動或是靜止，來評估情況是如何演變與改變。
「你應該要花很多時間觀察你想要研究的影片或影像裡的微小細節。」法瓦第舉例，在「巴勒斯坦青年在檢查點遇害」的案件中，當調查團隊第一次看影片的時候，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之後他們拆解影片，一格一格的檢視，可以看到每一槍都有煙冒出來。
調查戰爭罪：追武器來源
在今年爆發的烏俄戰爭中，常可以看到調查組織如Bellingcat透過彈頭墜落位置反推發射地點，或是透過相關影像分析是否有使用被禁止的武器或襲擊平民的情況。而在中東地區的事件調查中，「武器」往往也扮演了重要關鍵。
一個由FA、Yemeni Archive、Bellingcat與歐洲憲法與人權中心聯手的調查項目，主要是透過地理定位等各種方式調查沙烏地與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軍事聯盟在葉門犯下的戰爭罪；而其中一個調查重點是歐洲製造的武器被用於葉門戰爭的情況。
法拉第表示，位於歐洲的研究人員主要調查這些歐洲武器被賣給沙烏地軍事聯盟的時間與輸運時間，以了解這些武器與發生在葉門學校、醫院與文化中心的戰爭罪的關聯。「如果沒有確認這些武器的生產時間，我們不會知道他們是怎麼被使用，以及使用的目的。」
此外，FA調查了不少敘利亞空襲事件，包括傷亡數字以及所使用的武器與化學武器。在調查化學武器是否有用於敘利亞城市Al Lataminah時，FA根據實際的砲彈殘骸建立了M4000炸彈的數位模型，打臉了俄羅斯為敘利亞盟友辯解的說法。
創新作法：重建模型喚起證人記憶
在全球深度報導網2020年的一篇報導中，FA也分享了他們如何透過重建的建築模型喚起目擊者的記憶。例如在調查東非國家蒲隆地（Burundi）設置秘密拘留中心施虐囚犯時，FA重建了疑似是秘密拘留中心的建築內部的模型，利用該模型協助目擊者回憶相關經歷。
類似的做法也用於另外一個敘利亞大馬士革市郊監獄虐囚的調查案中，FA先根據拘留者的證詞建立了大致的監獄內部模型，該模型又進而喚起證人早前經歷酷刑的記憶。
參考資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