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那些女孩對我說,愛與被愛,與性別有什麼關係?


圖片於伊朗大不里士拍攝,圖中三名女子(右一、二、四)皆為同性戀者,不同的城市出發,相遇在最沒有性平等的國度。

讀者投書:楊迷斯(流浪背包客)

去年11/24開票後,反同的陣營大概很開心吧。但我很想站出來幫同志們說話,我周圍的朋友很多都是同志,我的姊姊也是。最近趙守泉與75歲英國男結婚,網路上又出現不少批評的風浪,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反對的,但民主就是允許不同角度的人發聲吧,這樣的話,我也有話想說。我在外面流浪的時候,遇到了很多因為受不了家庭與朋友的眼神壓力而逃出來的旅人,她們的故事告訴我,愛與被愛,與性別無關。

第一位女孩

「你是台灣人?!」

這是新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地點是在印度瓦拉納西(Varanasi)恆河邊上的一間青旅裡。那是我從尼泊爾走到印度的第三天,因為連續的奔波加上大雨連連,我慵懶的攤在大廳哪也不想去。那天來了一位新室友,她造型簡約但不簡單,中性打扮,短髮有層次還帶點金黃色;與青旅員工交談時,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但她那漠不關心的表面卻透露出一絲引以為傲的紋路,如同往幽微的餘燼裡添一些柴火。放完行李,她往大廳走來。起初我們並沒有交談,可能是我厭倦了每天跟不同的人說話,也可能是她不是那種我會想上前攀談的類型。但此刻只有我們兩,我想到有句話這麼說來著:「陌生人,是你遲早會認識的家人。」我決定率先踏出這一步。

「你是哪裡人?(Where are you from?)」因為在國外,通常寒暄後的第一句話都是這個。

「我來自中國。(I come from China.)」

「噢......那我們用中文說話吧。」語言的便利立即拉近了我們距離。

我知道了她叫新,22歲,成都人,從事飾品買賣,此趟來印度除了旅遊還順便拿貨。特別的是她翻牆就為了看白先勇跟蔣勳的演講影片,還有聽台灣老歌手的歌。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有時候我都覺得不是很懂,但從她口中說出竟讓我感到一絲驕傲,也許難以得到,所以更加珍惜吧。

「你們台灣保留了很多我們失去的東西,雖然我愛我的國家,但我很羨慕你們。」

我曉得那岸確實有些限制,但我也沒有覺得比較糟。「是羨慕民主嗎?還是我們可以投票選喜歡的人?」

「哈......不是,我是羨慕你們對於同性戀沒有那麼的排斥。」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果然我心裡想的不假,她是T。

「同性戀在你們那邊很不被認同嗎?」我這麼問是因為本來就有反對的人,但有多嚴重不曉得。

她乾笑了一聲,淡淡說出:「假如你被全世界拋棄,這時候就算有人丟一顆石頭過來,你都會覺得值得珍惜。在中國,同志是不正確的事情。」

「所以你們那邊很少同性戀嗎?」

「哈!相反,一大堆呢。只是沒人會特別注意我們,就跟大部分人一樣過著平凡的生活。」

「那你現在有對象嗎?」

「現在?現在沒有。我曾經有過......但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我們都知道不會有結果。」

那天我們聊了滿久,從白天聊到落日;從同性婚姻聊到單身生活。那年正好臺灣同性婚姻釋憲,她也注意到這一則新聞。

「你呢?你會贊同我們嗎?」

「當然!」


第二位女孩

洋是我在柬埔寨認識的中國背包客,她,也是一名同性戀者。

來自成都的她有著男生般的短髮,方臉小眼睛,一副圓形細框眼鏡很搶戲。她的眼神不俐落而溫暖,她的聲音低沉嘶啞,我想是抽菸造成的吧。我們認識的時候她是一個人,向老闆遞出辭職信之後便出走流浪。

我們在柬埔寨的一間餐廳認識,就碰到一天。下一次的相遇在曼谷,在一間青旅裡。她站在大廳外叼菸,我一眼就認出她。

「你是同性戀嗎?」有天我問她。

沒想到她很乾脆的回我:「我是阿。」

「那你交過女朋友嗎?」通常這是我下一個問題,也要熟才會問。

「哈,有阿,不過......現在單身,我們的感情都不久......你懂的。」

「你在公司跟同事相處好嗎?」

「你覺得會不好嗎?哈。她們都把我當男的看,雖然我是嗯嗯嗯......不過總體來說,我並沒有感覺到不好的時候。唯一有意見的就是我媽吧,只有她希望我不是她想的那樣,但我是,哈,所以我逃出來了。我聽說台灣同志可以結婚,如果有天我要登記,我就過去台灣。」

後來洋在我們分開旅行後的三個月,在埃及認識了現在的女朋友,是一位北京姑娘。她們一同回到了北京生活,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在那不被認同的氛圍下,她再次出走,現在人在南美。她說環遊世界是她的夢想,也說離開是為了找到自我。

第三位女孩

「我們城市不能去自由行阿!不然我早就過去看歌仔戲、爬阿里山、去呼吸民主自由的空氣啦!」

說這話的人叫傑,她是我在馬來西亞遇到的女孩,來自北京。長髮及肩,鵝蛋臉,黑色粗框眼鏡顯得有點太大。平時的她總是黑色吊嘎搭配卡其色登山長褲,一口中國好饒舌的調,聽得我渾身不對勁。她有一個特別的習慣,就是每天洗澡前會在浴室做伏地挺身30下。那年她離職出走。

「我跟我爸基本上已經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了。」某日她說起她的家事。在家她是名敬業的演員,演著她爸愛看的角色。偶爾在媽媽面前卸了戲妝、脫下戲服,但大部分的時間裡頭,她是不能下台的。

「他不接受我......,所以我離開了家。」她說的輕鬆,也沒有一絲哀傷在臉上。「但我的朋友們沒有覺得我不一樣,我跟她們一樣都是需要生活的人,正常工作,正常的在假日出遊或是宅在家,沒什麼特別。」

我跟傑第二次相遇是在伊朗。當時她有了伙伴,另一名T,湖北人,聽說她們也是在馬來西亞認識。傑很照顧她,也很迷戀她,她們說好一起環遊世界,伊朗之後還要去亞美尼亞、喬治亞等等。

「然後呢?回中國嗎?」

「哈,怎麼可能回去,回去又不能公開,有什麼意思。還是我們去台灣好了,你們那邊不是合法的嗎?」

「好像是這樣,嗯......我不是很清楚。不過,至少你們會得到我的祝福。」

後來她們倆還是分開了,就在伊朗之後半年。她們互相拉黑,也刪除彼此佔據在手機裡的空間,然後斷了一切關聯。再過一個月,她們雙雙回到中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你有你的,她有她的,方向;記得也好,最好忘掉。

以上三位都是我旅途上遇到的朋友,她們共同的特點,刻劃出中國的傳統思想社會。她們可以暫時的逃離了心頭上的紛擾,但別人的視線卻永遠避不開。不是我們不想給她們喘息的空間,而是制度沒有給予她們存活的餘地。

新跟她的女朋友目前還在一起,共同經營著飾品店,偶爾翻出牆外呼吸。洋還沒打算回去,那位說好等她的女孩也許還在等。傑過著跟我們一樣的生活,一樣穿著吊嘎,迷失在家附近熟悉的巷弄裡。也許那只是虛情假意,真實的答案只是不想早早回家。

台灣有著民主的素養,寬容的肚量。我期盼台灣可以成為同性者的避風港,同性婚姻的見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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