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生字

中國時報【解昆樺】 看著另一邊的阿生爸爸抽著菸,終於說話了:「你都幾歲,啥攏b曉無要緊,為何要吃毒,讓我作臉師,顛倒在別人e面前無面子。」 沒想到阿生囁嚅應到:「我啊無呷毒,我賣互別人nia……」一旁的我聽得又好氣好笑,但阿生爸爸丟了菸,便提起醋缽大的拳頭,要越過我們K阿生。我跟憲兵趕緊隔在兩人之間,這一陣嚷嚷都被川堂外的攝影機拍到了,也害我寫了好幾份報告。 但攝影機沒拍到的是,那時小蘿蔔頭阿明夾在我與幾個憲兵間,拿著阿生原本擱在川堂桌上的寫字本,竄了出來喊著:「阿公你看,這系瞎米鬼畫符?」 阿生爸爸瞥見,向阿生喊到:「你已經會寫ㄅㄆㄇㄈ一二三四?」 阿生別過臉,輕輕點頭。 我再次看到阿生這樣輕輕點頭,是在面對立著他名字的香茅茁壯起來的時候。 進入春末,管訓中心主任聽從輔導老師們的建議,讓管訓生在餐廳外的泥土種香茅。倒不是要用作伙房調味,也不是為了驅趕蚊蟲,是為了讓管訓生在栽培香茅過程中,參與生命從種子到發芽,一點一滴茁壯的過程。特別是在每株香茅前都立著栽種者名字,管訓生照顧起來更加起勁。 阿生拿著小剷子蹲在小小花圃順著田埂除草,像拿著筆爬著週記本的格子,我都看在眼裡。因此在每週舉行的管訓主管會議中,我力主阿生可以提早結束管訓,讓他回原部隊靜待退伍,已不必關在這裡了,有正常的假可以放,可以回去陪陪自己的小兒子。當然,其他單位長官、士官也有委婉反對的。 坐在前頭的主任,儘管笑笑看著手上阿生的彙報資料,但最後還是裁示否決。我揣摩上意,想阿生原部隊長官就是要阿生在管訓中心待到退伍吧,怕回原部隊待退會增添管理麻煩跟尷尬。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拍拍我肩膀,示意我再兩個月也就要退伍了,也該好好安排退伍後的謀職,不必為阿生這件事過不去。 阿生在退伍前最後的一個半月,春天氣候詭譎變化,就如同中心的人事。管訓生彼此間開始傳染感冒,那個三號因為吸毒而進中心的矮仔慶似乎感冒的嚴重,飯後由班長帶到醫務室去拿藥。相對飯後管訓生馬上被帶去洗全中心的鍋碗瓢盆,感冒似乎成了一種福利。 感冒的人開始變多了,負責戒護監看的班長人力就顯得捉襟見肘。資深士官班長馬上懷疑這些管訓生是不是也想如法炮製好偷懶,要醫務官仔細檢查斟酌,是否要在診斷書上給他們不必訓練勞動的「免死金牌」。 幾個禮拜後的一日上午,中心外聘的道德教育老先生在講台上講得興高彩烈,拿各管訓生名字在黑板上寫藏頭詩,順便解詩為各管訓生預測未來命運時。只見那矮仔慶坐在木桌木椅上搖頭晃腦,原本以為他是在跟老師念詩,後來整個人越搖越大力,最後整個人突然站起來,又癱軟無力趴在桌上,不住流口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