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卜派 高喚公理正義

中國時報【(鄭卜榮口述╱黃奕瀠執筆)】 我是個孤兒,極度渴望擁有一個家。家有實質意義、有人陪伴的那種家,也有只供遮風避雨、外在形式的那種家,而我,兩種都沒有。我這輩子近10年時間是在街頭度過,不知道有一個住的地方,為什麼這麼難?─卜派 我本來也有一個家。我出生沒多久就被遺棄在孤兒院,裡面一位老師收養了我。小時候,因為下額突出,常被同學欺負,叫我ET、妖怪,長大後,也數次被歧視;養父母當時讓我看鄭豐喜的書,鼓勵我要自己站起來。養母還到處借錢讓我動手術,我的生命等於是她給的,他們的愛,讓我可以面對這些挫折。 養父母相繼過世,我失去唯一的家人。1992年,養母車禍後,我的人生就像溜滑梯,直往下落。先是養母留給我的房子,遭友人利用而被法拍,我帶著養母的遺物另謀住處,卻又因遇上一場重大車禍,失去工作、付不起房租,房東故意換鎖,我再也回不去,養母的遺物我也保不住。從此,流落街頭,真正失去了家。 公司宿舍只給外勞住 我到處找零工做,待過塑膠工廠,也做過工地雜工、派報臨時工、舉牌搖廣告旗,除了塑膠工廠工資穩定,其餘工作連繳健保費都困難,房租更是沉重的壓力。 有時,連工資都拿不到。我曾因派工公司遭雇主以「無資金」為理由拒絕發款,還嗆聲說「要錢找總統要」等,公司拿不到錢,自然我們也拿不到工錢,我又因繳不起房租被房東驅趕。還因為生了一場大病,不停在醫院、收容所、街頭流動著。 沒工作,或付不起房租,我就住在街頭。很多公司的宿舍只給外籍勞工住,遇到這種情況,我會覺得自己比他們還不如。有時候我住公園,會被警察臨檢,請警察幫忙,他們也只希望你快走。有次我找到一個無人廢墟,住了幾天,有天為了遮風把傘打開,被巡警發現,也不能住了。看著很多買不起的高級住宅,還有無人住的破舊房子,我都會疑惑,為什麼空著那些房子,不給需要的人住呢? 2005年,我在土城幫忙蓋捷運,聽到收音機裡傳來「秋鬥」的訊息,徒步走到中正紀念堂參加。我站上箱子,說出自己的經歷故事,下台後,中研院邱延亮、楊祖老師往我這邊走來,給了我一些物資,這是頭一次陌生人對我釋出善意、幫助我,我心想:「我也要幫助別人。」 無法處理困境非流浪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社會運動,獲得非常大的心理支持和感動。後來,不論紅衫軍、寶藏嚴的保留抗爭、樂生保留運動、河岸阿美原民部落強拆迫遷抗爭、反國光石化、反大埔農地強徵強拆等,我都有參加。有人說:「你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還有時間去參加別人的抗爭。」但我自街頭生活開始,就不曾認為自己是個「流浪者」,而是以「困境短期無法處理者」的心態面對當下。 因為參加社會運動,知道其他人的困境,我能感同身受。對「即將失去家」的那些抗爭,更有共鳴。我因自身的苦境,無法有實質的幫助,但最起碼到現場和大家一起喊口號、增添人氣是做得到的,這會讓這些受害者感受到有人支持的溫暖。因為如此,我發現自己心態年輕不少,也因此得到許多知識,更認識了很多本不認識的老師和外籍友人。 期待屬於自己的屋簷 養母是我的心靈寄託,她去世後,我一直是孤獨一人,沒人可以說話,只能自言自語。參與社運後,開始有人和我互動、談話,可以抒發情緒,但離開那些場域後,孤獨感又回到我身上。 這些社運夥伴,都是我的朋友,也是家人。但我仍然渴望一個屬於我的屋簷,還有共住一個屋簷下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