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被我看出你的假

( 你相信「陳毅勳」嗎？)
 
其實，我們都是「義憤」。
 
這個「憤」，關乎公義，無關利害。只是，我們在共同學習，努力讓這個國家運作的更理智、更法治的時候，我們終究該先理解：不存在一個失去事實基礎的「正義」。
周末，「公民教召」又要上街了。上街，這是基本人權。沒問題，充分尊重。我只希望，你是真心關心洪仲丘，真心關懷人權，而不是見獵心喜，提籃假燒金，假「洪仲丘」之名，遂行其他目的。包括洩憤。
 
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都一樣。別讓我，或是多數人，一眼看出那個假。我們打勾勾。
 
女人在一起，最常談的，是懷孕的經驗。男人在一起，最常談的，是當兵的經驗。
 
這都是「性別獨享」的經驗。都一樣，口水多過茶。講起當年苦，個個是好漢。
 
服過役的，不管志願、義務，十九總結，都是珍惜。都是苦中作樂，瑕不掩瑜。部隊很黑？操得很兇？長官很爛？可能。但我從未聽過抱怨者反省自己有什麼問題。錯的、黑的、爛的，都是不會回嘴的「軍隊」。是這樣嗎？
 
軍隊是個小社會，而且是「簡易版」的男性社會，社會上會有兇殺、迫害、詐騙、虐待，軍隊裡怎麼會沒有？但你遇到的機會有多少？軍隊裡鐵定更少。不同的是，軍隊是作戰機器，強調指揮和服從，因此軍隊裡的涉刑涉虐涉騙必須更嚴肅對待。一旦有事，必須有一個足昭公信的處理機制。這點，一直有在改，但還可以再改。這對受害者好。對可能受委屈的「加害者們」更好。
 
每一條人命都必須嚴肅以對，不能不明不白。但是，當一個事件發生，一點放大，全面炒作，隱藏政治，斂笑裝悲，穿著白衣上街，全面美化受害者，全面醜化「加害者」，把一樁犯罪行為簡化到「好人vs壞人」、「良民vs劣軍」、「民間vs軍中」，一邊絕對的無辜，一邊絕對的該死。這麼好談？道理都在自己嘴裡。真相都在自己嘴裡。跟自己說法不同的，都沒道理，都不是真相？這要法律幹什麼。
 
我再陳述我的基本立場：我認為洪仲丘是受虐而死。洪家人的悲痛和不滿，我，和每一個人都一樣，都感同身受。將心比心，我的心痛到會抖。我不會強求一個至悲至痛的受害者要發言到多麼合情合理，重點不在他們。重點在於這個社會一直有一種虛偽的力量，在利用受害者的傷痛。以「洪仲丘」或是任何受害者之名，自膺正義，好像自己也受害了。好像自己在幫受害者講話，一切的胡言亂語、牽拖鬼扯，就都可以被赦免了。
 
我認為我們更該有一個基本立場：就算最後調查結果，「洪仲丘之死」不存在一個串連542旅和269旅之間的犯意連絡，非要虐整洪仲丘不可，從旅長、副旅長、連長、士官長乃至戒護士，都還是有行政和法律責任。畢竟，不論依法或是依理，洪是不必送禁閉的。
 
但是，所有的人權問題，除了彰顯受害者所承受的不公不義之外，還要避免「疑似加害者」遭受濫情濫控，承受「不成比例」的司法和輿論審判。唯有如此，我們才有可能一起引導這個國家朝向更理智，更法治。
 
而不是更民粹，更名嘴。表演的「再像」，也不是「真相」。
 
我們更該有一個最、最基本的立場：大家都說要真相。我也要。非要不可。不明不白，對司法，對軍隊，對社會互信，最傷。但什麼是真相？因為受害者的傷痛情緒，受害者再怎麼控訴、懷疑，我們都該學會包容。但我們更要學會：不能把「真相」交給受害者去評斷。就彷彿「全民陪審團」，「陪審團」要宣誓，要衡平，要在事實的基礎上投票。
 
假定我們都在陪審。請問：這20多天來，有哪一個爆料被証實是真的？有哪一個証據被人為破壞？除了情緒性的發言，每天亂槍掃射，打到的都活該之外，有什麼內容足以帶領這個社會進步？
 
許多設定假議題炒作這個悲劇的，都不願意面對自己的基本邏輯上的無知。請問：陳毅勳有什麼理由一個人擔下這個「可怕的虐殺事件」的所有罪惡？
 
陳毅勳是禁閉室的戒護士。被收押。他才剛被調到這個單位沒多久，結果，他被指涉的罪名最具體、最重。如果照這個罪名去求刑、判決，他鐵定是關最久的一個。洪家還可能對他提出鉅額民事求償。如果他是被范佐憲或是542、269的任何長官收買、指使，他為何不咬？他有什麼理由、動機去扛起連國防部長都扛不了的罪？
 
根本沒有押何江忠的理由。根本沒有押陳毅勳的理由。冷血裝正義的你，在喊打喊押喊關的時候，心態比被指控虐殺洪仲丘的人，有比較高級？其實，你只是不在乎陳毅勳家人的眼淚而已。因為他們眼淚沒有動員仇恨的能量。
 
在這類事件裡七嘴八舌，說話不負責的政客、媒體和名嘴，主要的動能就是一、無知；二、仇恨。他們一直需要這種動員，但還要包裝這種動能。
 
無知，根本沒有能力探索真相。仇恨，會拒絕真相。
 
如果你不是無知之勇，如果你不是仇恨之怒，那好，我們站在一起。不必穿白衣，我們的心就是雪白明亮的。既為洪仲丘，也為因洪仲丘而將受過的每個人。
 
別這麼容易被我看出你的假。也快要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