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央行是否將打破債券購買禁忌？

五年來，歐洲央行(European Central Bank)一直都在抵制要求其實施定量寬鬆政策的呼聲。現在是時候打破這最後的禁忌了么？上週的歐元區第三季度本地生產總值(GDP)數據為這一日益兩極化的辯論的雙方都提供了一些新的論據。

對於歐洲央行的批判者來說，這份數據只是凸顯了復蘇之虛弱：當季GDP只增長了0.1%，增速較第二季度的0.3%放緩，而且遠低於美國、日本和英國的水平。尤其令人擔心的是法國GDP意外下滑了0.1%。同時，歐盟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警告稱，意大利和西班牙不太可能實現2014年預算赤字目標。

在許多人看來，這是歐元區以財政緊縮和結構性改革為中心的危機應對行動失敗的證據。他們堅稱，核心問題是缺乏需求，而決策者們有責任要麼通過自己借錢開支，要麼轉而通過印鈔來降低借款成本以鼓勵私營部門借錢開支來解決這個問題。他們主張稱，隨著信心擴散，未充分使用的資源被重新用於生產，那麼增長將形成良性循環。他們還以美國和日本（第三季度折合成年率的增速分別為2.8%和1.9%）為例，證明激進刺激計劃是有效的。

另一種觀點則認為，斷言是否這種刺激計劃將帶來長期效益還為時過早。而可以確定無疑的是，長期的印鈔將帶來顯著的分配結果：麥肯錫全球研究院(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研究發現，最大的受益者是各國政府（它們的借款成本被壓低）以及有錢人（他們的資產價值被推高），這加劇了不平等；而受損失的是存款人和領養老金的人——他們眼看著物價上漲而薪資沒有相應地上漲。

就如下任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Federal Reserve, 簡稱：美聯儲)主席提名候選人珍妮特•耶倫(Janet Yellen)在上週她的參議院審議聽證會上所承認的那樣，定量寬鬆是一個史無前例的嘗試，在結束之前不能妄下成功的斷言。

此外，許多歐洲決策者們認為，批評人士忽略了歐元區正在企穩的證據。葡萄牙連續第二個季度實現了正增長；西班牙在兩年多來首次實現季度增長，儘管增速只有0.1%；希臘折合成年率的萎縮速度放緩至3%，提振了該國明年將恢復增長的希望；愛爾蘭則宣佈其將退出救助計劃而無需緊急援助，展示出對前景的信心。同樣鼓舞人心的是，德國國內需求意外增長、出口下降，回擊了近期出現的對其經濟模式的批評，而且提供了信心正在回升的進一步證據。

還有，一些人認為，聚焦於需求面的疲軟會誤判歐元危機的實質。根據分析，南歐的衰退幅度反映了危機前的嚴重政策失利，而不是現在的失誤。意大利和葡萄牙在危機前的十年間都未能實現增長，而愛爾蘭、西班牙和希臘過去的增長則是建立在不可持續的公共和私營部門舉債的基礎上。

前歐洲央行執行理事Lorenzo Bini Smaghi稱，事實上，充滿政治色彩的財政緊縮之爭模糊了這一事實：這些經歷了最嚴重衰退的國家往往是競爭力損失最大、在做生意難度調查中排名較高、或者在教育成效調查中或者互聯網使用等科技先進程度指標方面表現最糟糕的。

根據上述分析，歐元區的核心問題不在需求面，而在供應面。阻礙資源被重新分配至可以帶來經濟回報的領域的結構性剛性問題對經濟構成了衝擊。這些問題包括嚴格的勞動力規定、過於慷慨的福利條件、有問題的銀行系統、效率低下的官僚政治、不理想的教育系統、不平衡的稅收體制或有缺陷的司法系統——這些都導致無法給及時、透明地行使合約權利提供保障。

除非這些剛性問題獲得解決，否則新的舉債大潮有導致資源進一步錯配的風險，而且可能會加劇債務問題。唯一的長期解決方案是徹底改革——而這一點南歐許多國家已經逃避了幾十年。

高盛(Goldman Sachs)首席歐洲經濟學家Huw Pill稱，好消息是，愛爾蘭、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強勁出口數據表明，結構性改革的回報的到來可能比許多人預期的還要快。

瑞信(Credit Suisse)稱，同時，經常項目赤字的快速扭轉和近期的失業率下降標誌著金融環境放鬆和明年力度料將更小的預算削減計劃應該會支撐復蘇：事實上，在企業投資受到了5年的嚴重抑制之後，南歐的中期增長率可能會“意外”強勁。

但是即便歐洲央行現在有很好的理由來抵抗要求其推出定量寬鬆政策的壓力，但是上週該行執行理事Peter Praet在接受《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採訪時具體提到了它作為未來可能的政策工具，這也許也不足為奇。鑒於利率已經處於超低水平，通脹率遠低於目標，有兩項尤其重大的風險最終可能促使歐洲央行採取行動。

第一項風險來自意大利，該國政治系統機能失調，使得任何有意義的改革都無法落實，即便是在政府債務升至GDP的130%的情況下。許多意大利商業領袖現在對當前的聯盟政府感到絕望，後者似乎更關心保住自身，而不是實施什麼真正的改革。意大利是唯一一個所有的生產率和競爭力相關指標自2008年來都有所惡化的南歐國家。除非圍繞某個改革計劃迅速達成政治共識，否則這個歐元區第三大經濟體將繼續對復蘇構成重大風險。

第二項風險在來自外部：其他國家激進刺激政策維持得越久，歐元就會越強勢，這就不利於歐元區的復蘇。一些歐洲官員私下批評美國和日本的印鈔行為——在他們看來這是以鄰為壑的做法。確實，本月歐洲央行意外降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視為對不受歡迎的歐元走強局面作出的反應。上演歐元危機下一階段的戰場可能是外匯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