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瑞中專訪3】和母親老吵架卻天天陪她 他戒菸戒肉戒咖啡卻戒不掉藝術

姚瑞中沒事就在幻影堂畫畫、聽佛經,這幅「假山水」四聯畫,斷斷續續花了他1個月時間創作。
姚瑞中沒事就在幻影堂畫畫、聽佛經,這幅「假山水」四聯畫,斷斷續續花了他1個月時間創作。

我屢次問他,如何看待自己從窮困憤怒青年變成名利雙收的藝術家?他直覺我想挑釁,只幽幽道:「才能也好,運氣也好,我賺的錢沒有不正當喔。」轉念怨起學校教育,從來不教藝術家如何生存,「我以前很憤世嫉俗,但你要先想辦法在現實社會生存,才能做你想做的藝術。」確實,藝術脫離不了現實,他把賺到的錢拿去出版賠錢的畫冊與書籍,《海市蜃樓》花10年出7本,燒掉300萬元;推廣台灣攝影家的《攝影訪談輯》,一本倒貼40萬元,他還準備出第三集。

同樣沒變的是,埋首創作的工作室仍位於住了20年的老公寓,而母親就住在樓下。他低聲說:「我跟我媽一直吵架,她覺得把我帶大很苦,那我現在就每天乖乖來陪她,她睡覺我才走。」吵什麼?他說盡是些記不得的小事,他能體諒母親守寡和還債的委屈,因此每日往返住家與工作室,是為了報答「父母恩」。

仍有渴求 願蓋藝術廟

創作是修行,家庭也是修行,我問藝術與佛法可有關聯?他答:「都是覺悟。」又說:「藝術是我人生志業,以前我把藝術看很高、很了不起,覺得自己有才華,後來念佛法,發現自己在釋迦牟尼佛前面,只是一隻螞蟻而已,真是太無知了。藝術是在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內產生的幻覺,我現在比較放下,藝術不是很重要,回歸自然,吃素,餓不死就好。」是覺悟了,他神情肅穆安詳,得道之路不遠矣。

姚瑞中時常獨自一人到各地廢墟拍照,離開時他會唸大悲咒,超渡當地亡靈。
姚瑞中時常獨自一人到各地廢墟拍照,離開時他會唸大悲咒,超渡當地亡靈。

下回採訪再問,當真無欲無求?「老實說,那是騙你的!」他不假思索回答:「我的欲望是希望台灣藝術更好,被全世界看見,台灣有條件做一個文化輸出國。我希望創造一個真正的幻影堂,像一間美術館,用廟的毛胚屋去蓋,清水模,我想蓋一座具有台灣特色的藝術空間,希望我有生之年能有一間真正的藝術廟。」

焦慮難解 和時間賽跑

是了,戒菸、戒咖啡、戒食肉,卻戒不掉對藝術的欲望。佛堂是勘破有情眾生與欲望的地方,他的幻影堂卻是充滿藝術的殿堂,一個小房間塞滿上百幀賣不掉的畫,另一個小房間改造成陽春的暗房,他收藏6萬張底片、數萬張展覽DM、創作手札、書籍、書信⋯,屋裡藏的全是欲望。問他什麼最不捨?答:「記憶。」也難怪歷史年表全刻進腦海裡了。

2007年在蘇格蘭駐村時創作的《忘德賦》系列,讓姚瑞中嘗到成功的滋味,這幅《孤寂之島》畫的正是家鄉台灣。(姚瑞中提供)
2007年在蘇格蘭駐村時創作的《忘德賦》系列,讓姚瑞中嘗到成功的滋味,這幅《孤寂之島》畫的正是家鄉台灣。(姚瑞中提供)

死亡不是休止,反讓他更焦慮。「我意識到時間快不夠了,很多事還沒做完,台灣藝術再這樣下去,一百年也不會有長進,有資源、占位置的人都沒在認真做事,學者不寫書也不看展覽,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3年前就(該)掛了,現在留這條狗命,就是還有很多事要我幫忙做。」但又說:「我年紀大了,也做滿多事了,再做下去也是滿累的。」我這才明白,他最常說:「我每天都不知道明天要幹嘛!」不是不知道要做什麼,而是他還想要幹嘛。如今該戒都戒了,焦慮依舊,只能仰賴助眠劑,換一夜好眠。

藝術家剛畫完的仍舊是「假山水」,疲憊的旅人越過萬壑返回深山住所,暗指他隱居山林的心境;卻又自嘲心臟裝了支架,要常回診拿藥。山水是假,只能遙想,他只好日夜在家讀經,潛心修佛,只是不免埋怨了一下:「佛經一千多部,都聽不完,釋迦牟尼講法49年,吼,真的很會講。」話說完捏手印,唸起梵文大悲咒,他已經唸了100秒,聲音在幻影堂裡繚繞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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